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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身世

在奥林姆王国,有一位名叫卢塞恩的年轻商人。

他来自王国北部的山谷地区——一个和贫瘠、穷困无法脱开干系的地方。

但卢塞恩不仅勤恳耐劳,还有着灵活的头脑。在通过打零工攒下一小笔积蓄后,他果断地投入到了经商活动当中。

一双善于发现商机的慧眼,让卢塞恩的生意越做越好。

在辗转各地的过程中,他还结识了一位名叫露西娅的姑娘,二人两情相悦,很快便坠入了情网之中。

然而,两人的恋情遭到了露西娅家人的强烈反对。

露西娅出身于王国中部的一个贵族世家。在贵族们的观念里,山谷地区是一片蛮夷之地,而山谷人的身上则都贴有愚昧无知、粗鄙野蛮的标签。

在他们看来,一旦露西娅和山谷人卢塞恩成婚,那整个家族都将为此蒙羞。

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露西娅与家人们进行了一系列的周旋。

她试着作出了各种妥协和让步,但却丝毫没能撼动长辈们那坚如磐石的立场。

激愤之下,露西娅放弃了这个试图操控她命运、剥夺她自由的家族,选择了离家出走,与卢塞恩私奔。

二人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定居下来,度过了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战争的全面爆发,王国的经济受到冲击,卢塞恩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手头也越来越拮据。

而一批贵重的货物在运输途中遭到抢劫,则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卢塞恩破产了,为了偿还债务,他甚至不得不卖掉自己所住的房子。

一时间,夫妇二人陷入了困境当中。

卢塞恩并没有放弃希望,以他的能力,要想找到一份好工作并不困难,脚踏实地,从头再开始干起就是了。

但在重新得到稳定的收入之前,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是在所难免的。

出身贫寒的卢塞恩对清苦的生活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但对从小养尊处优的露西娅来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实在是一种难捱的煎熬。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露西娅硬起头皮,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她在信里如实述说了自己当前的窘境,希望亲人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其实,露西娅心里明白,自己离家出走一事,必然已触怒了家中的长辈。以他们的脾性,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过去了好几年,偏见和嫌隙或许会被时间与亲情冲淡,因此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很快,她就收到了回信。

回信人是露西娅的哥哥,他在信中写道,长辈们仍未原谅露西娅的所作所为,不愿意再见到她。但身为长兄,他可以私下为妹妹和妹夫提供接济。

不过,他最近刚在王都谋得了一个重要的职位,要务缠身、无法离开,若想得到资助,只能劳烦露西娅自己去王都找他。

一番商议之后,夫妇二人决定接受这番好意。他们将手头几乎所有的积蓄用作旅费,来到了王都。

然而,当他们终于找到回信中所留下的地址时,所有美好的憧憬和希望都瞬间破灭。

那里并不是露西娅长兄的私人宅邸,而是王都下城区里一处肮脏混乱的贫民窟!

夫妇俩这才反应过来,露西娅收到的那封回信,实际上是一个残酷的圈套。

这个名声遭辱的家族不仅完全没有提供帮助意愿,还落井下石,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了报复!

卢塞恩不禁开始恼恨起自己的愚蠢:如果露西娅的长兄真的有意提供帮助的话,只要随信寄来一些钱款,就能解决燃眉之急,何必非得让露西娅前往王都?

作为商人,有着精明头脑的他,本早就该注意到这一点。但他未曾料到的是,妻子所属的那个世家大族,竟会对自己的血亲狠毒到如此地步。

对方显然知道,已经相当穷困的夫妇二人,光是抵达王都,就要耗尽手头所有的钱财。

而若在王都得不到接济,他们就会被困在这里,沦为下城区最底层的贫民。

回信里提到的那个实际上是贫民窟的虚假地址,无疑就是对他们处境最赤裸的嘲讽。

起初,卢塞恩想通过打零工来挣一些钱,尽快凑出离开王都、另寻出路的资本。

但他很快就发现,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没有工作,而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王都的房租和物价都高得离谱,卢塞恩能干的工作并不少,但所能获得的报酬,却仅能满足填饱肚子的需求,远远达不到足以支付房租的程度。

在这座城市里,为夜以继日干苦力、打零工的人们所准备的住所只有一处,那就是贫民窟。

对卢塞恩来说,若只有自己一人,暂时放下自尊,住进贫民窟,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但有露西娅在身旁,住到那种地方,势必会伴随着难以承受的风险。

他试着去拜访了几个昔日经商时认识的“朋友”,却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在街头露宿。可无论是广场上,还是公园里,只要躺下不出半小时,就会遭到巡警的驱逐。

苦熬了数日之后,露西娅终于作出了决定。

她不顾丈夫的反对,住进了贫民窟。

这里的环境当然相当恶劣,但在这座城市里,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劳顿数日、未曾长眠的夫妇二人身心俱疲,很快蜷就在一个阴暗肮脏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可当二人醒来时,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的东西被偷光了!

不论是行李包裹中为数不多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是口袋里的些许零钱,甚至穿在脚上的鞋子,全都不翼而飞。而二人由于过于疲乏、睡得太沉,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此后的几天里,尽管吸取了教训,在夜里提高警惕,不敢深眠,但遭到偷窃和抢劫的情况仍时有发生。

更糟糕的是,统辖这处贫民窟的帮派头目似乎注意到了二人,开始频繁派人来索取数额不菲的“保护费”。

这一系列的遭遇,使夫妇二人勉力维系起来的生存链条被彻底切断。

他们每天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体力越来越差,能干的活越来越有限,收入也就越来越微薄。

而收入降低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能买到的食物越来越少。

这个难以逃脱的恶性循环,让他们深刻地认识到:

贫民之所以为贫民,并不完全是由于愚蠢和懒惰。只要不幸陷入这片深黑的沼泽当中,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断沉沦,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一位“好心人”出现了。

他注意到了穷困潦倒的卢塞恩和露西娅,给他们送来了热粥和面包,并为二人各提供了一份包食包宿的工作——露西娅是杂活女仆,而卢塞恩则是搬运工。

尽管对这位“好心人”为何会无视其他贫民,只对自己提供帮助有所疑虑,但为了逃出那可怕的贫民窟,他们别无选择。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当然是另一个可怕的陷阱。只是当卢塞恩发现问题所在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好心人”每天所提供的饭食里,竟掺有剂量不小的毒品!

深知毒品危害的卢塞恩在惊骇之余,立即动身前去寻找露西娅,试图带她逃离魔窟。

但不幸的是,他失败了。

因为在那位“好心人”背后谋划着一切的,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黑帮组织。

他们之所以会向卢塞恩和露西娅伸出“援手”,就是因为盯上了露西娅的身体。

既然二人已经顺利上钩,这个黑帮又岂会让任由到嘴边的肥肉轻易溜走?

在毒品的帮助下,他们很容易就控制住了露西娅。她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为黑帮牟取利益。

卢塞恩虽然伺机逃离了黑帮的控制,并凭借顽强的意志戒除了毒瘾,但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的他,已很难再找到工作。

他成了一个流浪汉,只能靠路人的施舍和翻拣垃圾勉强度日。

这样悲惨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年。

直到有一天,当卢塞恩如烂泥般瘫倒在路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闪起自己一生的经历时,一位偶然路过的女士注意到了他。

这位女士并不是普通人,准确地说,她甚至并非人类。

她是远古死神的后裔,曾经的黑暗精灵女王,现为魔族七魔使之一的“审判者”特蕾西娅。

此时的魔族与人类,正处于激烈交战的状态当中。数年前,卢塞恩的生意之所以会开始走下坡路,很大程度上就是拜这场战争所赐。

特蕾西娅乔装成人类、潜入王都,目的主要是刺探敌情。

注意到卢塞恩时,她的使命已经基本完成,正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拥有窥探他人心灵之异能的特蕾西娅,仅在匆匆一瞥之间,就理解了这个男人的不幸。

他虽生而为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被人类社会所抛弃的可怜虫。

身为人类之敌的特蕾西娅,此时竟也不自禁地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她突发奇想,决定帮这个男人一把。

这位强大的黑暗精灵利用幻术潜入了黑帮内部,救出了经受了百般蹂躏的露西娅,并带着她和卢塞恩一起,通过隐藏在一间小旅馆客房内的魔法传送阵,离开了王都,来到了魔王城。

在卢塞恩和露西娅的认知里,魔族本是一个凶残邪恶的种族。

可对此时的他们而言,魔族竟成了比人类更为友善的存在。

在特蕾西娅的庇护下,他们没再受到更多的欺凌和侮辱,怀有身孕的露西娅还诞下了一个小男孩。

但由于过去几年中,毒品和恶劣的生活条件严重摧残了她的健康,生下孩子后不久,这位母亲便撒手人寰。

又过了一年,卢塞恩也因病离世。

其实,在魔王城里,集中着魔族最尖端的医疗魔法与技术,要想挽回二人的生命,原本并非难事。

但经年的战争往魔族的骨血里注入了对人类的深刻仇恨,即便位高权重的魔使特蕾西娅亲自提出委托,也没有医生愿意出面为身为人类的露西娅和卢塞恩进行诊疗。

而露西娅留下来的孩子,由于母亲的身体原因,健康状况也不容乐观,据特蕾西娅判断,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救治,他在五岁之前就会夭折。

所幸,在这个孩子三岁那年,一位名叫奥诺莉雅的光明精灵带着她的族人来到了魔王城,她接替了一位叛离的魔使的位置,成为了新任的“救赎者”。

在听说了孩子的身世后,她抛开偏见,选择了施以援手。

这位善良的精灵举行了一场洗礼仪式,使用纯粹的光明魔法祛除了孩童体内的病灶,让他变得健康而强壮。

在仪式的最后,特蕾西娅亲自为这个男孩命了名——卢森。

这个名字有两重含义:

一方面,它和卢塞恩的名字发音相近;

另一方面,它也是特蕾西娅唯一的孩子的名字。

只不过,在人类侵略者的铁蹄倾轧之下,那个同样名为卢森的黑暗精灵族少年,没能迎来自己人生的第十一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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