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姆...”
山洞中火光飘摇,仿佛在昭示着什么,山风也呼啸着,似乎有种“哪怕这点火光瑟缩在山洞里也一定要熄灭”的感觉。娲、螭与华胥三人围拢在石床边,床上仰躺着的是凌晨。
他背上之前被两头棕熊所拍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势已经消失了,可现在他却依然没有苏醒,甚至就连身体也变得骨瘦如柴,脸上也仿佛写满了疲惫与憔悴。
“呐...”
娲的声音带着些漠然,她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显得有些僵硬,刚好碰到了身边的螭的手上:“螭,你说...他这次错在哪儿了,为什么现在躺在这儿的会是他...”
螭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听得出娲说话的语气,听得出其中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凌晨错了吗?凌晨难道错在有能力救人冲过去救了?
虬和蛟呢?他们又难道错在知道凌晨已经重伤,因此确定了一人带凌晨走,一人留下牵制棕熊的决定?他们真的错了吗?
没有,在这件事上没有谁是错的,包括那两头棕熊。
娲只是...
只是...
“娲...”螭的嘴张开,手也抬起想要握住娲依旧在轻颤着的手,却被洞外传来的声音所打断了。
“娲...娲...华胥...胥妈妈...”虬从门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华胥看着双手撑着膝盖正调整着呼吸的虬,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别急,喘过气来再说,这么喘不过气想什么样子。”
“嗯...嗯...”
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强行将呼吸平复过来,虬的抬起一只手指向门外:“有...有几只梅花鹿就站在洞口不远处,我想赶它们走都不行...”
“嗯?”
华胥的鼻子皱了两皱,双眼飞快眨了几下,刚想说些什么,洞口却又传来几声鹿鸣。
“呦呦~~”
“哒哒哒...”
嗯?后面这个好像不是叫声吧?原来叫着叫着,山洞中竟然就这么走进来了两大两小四头梅花鹿!
“不...不是,为啥它们会走进来啊?”虬双腿有些发抖,勉强退了两步,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之前不...不是见...见到我们就跑的吗?”
螭看着身边从今天下午回来以后就有些不正常的虬,无奈的一咧嘴,上前一步有些纠结地说道:“嗯...呃...鹿大哥,你这是要干嘛?有事吗?”
而螭身前的这头长着硕大鹿角的公梅花鹿歪了歪头,稍微将身子侧了过来,一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螭,轻轻叫了两声。螭听着这梅花鹿的叫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分明听到这梅花鹿的低鸣竟然就像一个婴儿的哭叫!
似乎是看着螭半天没了动静,公梅花鹿偏转过头,扫视着山洞里的众人。忽然,它的鼻子动了动,抬起腿慢慢朝众人身后的石床前走去,一直走到床前不远,梅花鹿停下了,它默默地看着凌晨,洞中众人的心中蓦然升起些神圣肃穆的感觉。
看了不多时,梅花鹿的眸中流下几滴泪来,它慢慢低下头,轻轻地用角抵了抵床上骨瘦如柴的凌晨。
螭看着梅花鹿的动作沉吟了一会儿,渐渐将手抬了起来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可他却看到梅花鹿的动作是那般轻柔,仿佛凌晨是一触即碎的泡沫,就连凌晨的衣角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颤抖,就像只是虚浮在凌晨身上一般。
慢慢将手放了下去,螭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他和凌晨的接触并不久,起因甚至是因为娲的改变与晕厥。可就在这短短数日内,他却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凌晨,看到了有时嚣张装X到让人想锤一顿的他,也看到了深沉到像望不到底的深泉一样的他,有时傻的可爱的他,依旧顽童心性的他...
螭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而这时的螭并没有看身边娲的眼神与动作,或者说娲从虬进来的时候到现在本就一直就没有什么动作。
哪怕是洞中闯进了一家子梅花鹿,哪怕是梅花鹿已经将角抵在了凌晨的身上...
不!
当梅花鹿将角抵在凌晨身上的时候,娲动了。
她的身体开始战栗,像是被尘封千年的石像苏醒前的轻颤,她的芳唇开始翕动,就像下一秒就会说出一句什么,她的双眸中泪珠开始打转,像是下一秒她流出的眼泪就能汇成一片汪洋。
但是她没有。
没有流出眼泪,没有说什么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话,也没有从身上卸下什么属于她的重担。她只是将手轻轻的放在抬起头来的梅花鹿脖颈处,而后缓缓抚摸下去,蹲下身,轻到仿佛只是在吐气般的向着梅花鹿说:“你是想要救他吗?”
微微抿了抿唇,娲张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接着道:“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就尽管放手试试吧...我...”
“你没必要在意我们的看法。”华胥忽然转过身去,将手背在背后。
她的声音中压抑着什么情绪,想来是看到了女儿的样子,而她的话似乎也意有所指:“去吧,华胥族等着你回来。”
梅花鹿微微低头似是想了想,望了望娲和螭,又用角点了两下凌晨,慢慢走出门去,而一直没有出声的母梅花鹿在跟随着公梅花鹿出门时,忽然回头发出了些类似婴儿哭闹的声音,然后又低下头跟着前方的公梅花鹿走了出去。
“......”
螭看向依旧蹲在凌晨床前的娲,嘴张了张,却是哑然。
“走吧。”娲站起身来,又偏过头向螭轻点几下,螭分明看到娲的眼中闪着泪光,不禁又想说句什么,可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那...那我呢?”虬似乎在斟酌着话语。
“虬你叫上夔陪着妈妈守下夜吧,毕竟螭会和我一起走。”
“哦...”虬咬了咬嘴唇又说道:“对不起,如果我一开始拖着凌晨跑出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娲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转过身,示意螭将凌晨背起,一直走到虬的面前才稍微偏头朝虬笑了笑。
“......啧!”
虬的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咂了下嘴,烦躁道:“以后凌晨就是我哥,是我亲哥!”
双拳紧攥着,虬冲出洞穴,嘴里还念叨着:“艹,什么嘛,这波亏死了,说了让他滚来着,哪儿有这么好心的人嘛,我才不会记得他的好呢...”
听着冲出洞穴的虬口中的碎碎念,本来面罩寒霜的娲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极是明媚,仿佛东风天里漾开湖上浮冰的那一池春水...
“我们走吧!”
“上次是他陪着我,这次就让我看着他醒过来...”
娲抬腿走出洞穴,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