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故里草木,熟悉的红楼白墙,每一个扶手都印记了我与她的故事。我与她相识、相知、相爱,也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流淌变迁,从无话不说,不见不欢到了柴米油盐,到了相顾无言。我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爱上了我,也不知道她为女儿付出了多少,我竟有些记不清女儿的名字,我站在单元门口,迟迟不敢上楼,这座楼很老了,结婚的时候很困难,一呵没有和我要任何彩礼,我母亲拿出给我攒了毕生的二十万买了一间老楼,她却从来不嫌这里老旧,结婚后,她放弃了很多朋友,放弃了很多聚会,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她说她相信我一定会有所作为,她愿意用毕生精力陪着我一起成长,看我辉煌。渐渐地,我开始向命运低头,我觉得对不起每一个人,可自己却无能为力,我开始打架,开始暴躁,开始伤害每一个人,当然,不是真心对我的人我根本伤害不了,被我伤害最深的无非是母亲和妻子。
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麻烦让一让。”我被这声音拉回到现实,我转头一看,
“花婶儿,出去溜达啦。”我热情地打招呼。
“嗯嗯,买点菜,中午儿子回来,你是?”此时我才想起我已不再是林回,花婶儿哪里还会认识我。
“我是一呵的朋友,来看看——。”
“唉,一呵朋友啊,一呵这孩子,可真可怜,多好地姑娘啊,可惜嫁给了林回,那小子,不学无术,最后竟然还自己享清福了,丢下了孩子和一呵,唉,苦了一呵了。自从林回去了以后啊,那小脸瘦的,自己带着孩子太不容易了,你快去吧,能找到她家吧?302。”
“谢谢花婶儿。”对于这一番其实对我不算友好的言论,我并没有半点不开心,花婶儿说的都对,林回就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我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到了302门口。这三楼,仿佛走了半生的时光。“咚咚咚”,没有声音。我再次敲门,依然没有声音。不知道敲了多少下,门开了,却是一个陌生男人。
“你回来了?比我预期的要晚一点。”
“您是?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认识我?”
“我不出现在这里你就再也看不到你妻子了。”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伸出手抓住他的领子。
“我劝你客气点,我可不喜欢这么冲动的人。”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我便松开了手,因为一阵刺痛让我不得不放手。
“你先冷静点,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先去看看你妻子吧。”他伸手指了指卧室。
整个屋子的窗帘都拉了下来,即使是快到正午时光,屋子内依然很昏暗,此时,我竟然迈不动步子,对林回的恨意涌遍全身,双腿在不停的抖动。
“去吧,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命运这东西,不怪你。你也别太自责了。”
我没有理会身后说话的人,一步步走到了卧室,看见妻子的那一刻,我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她本来就很柔弱,此时更是瘦弱的只剩骨头,脸上布满憔悴,眉头紧皱,即便这样的天气,还盖着厚厚的被子,我走近了,她毫无感觉。我轻轻的拖起她的手,入手冰凉,呼吸声极其微弱,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眼圈黑的像墨。
数日之隔,恍如隔世,“她怎么了?我女儿呢?”
“她没有生命危险,你女儿暂时也很安全。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也许这边是命运的选择吧,你可能肩负了你无法承受的使命,我不知道这个该——”
“我不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一呵怎么了?”我刚缓了一口气,“噗通”,我跪在了他的面前,“你一定能救她是不是?一定能。求求你,求求你!”
他不禁一怔,“林回,你先起来。救你妻子并不难,你以后走的路,要比这难上千倍万倍,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不要向别人下跪,命运,呵,它根本不会可怜你!”他伸出手,我感到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将我托起。
“关于你妻子的情况,你不用着急。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十二,我今天来是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影。”
“影?十二?你,你就是闯过‘七魂阵’的第十二个,据说是非人非鬼的——人吧?”
“谢谢你的称呼,你可以这样理解,不管我是什么,我所做的对你,对三界都没有坏处,甚至是三界之外,都没有坏处。”
“不好意思,麻烦你可以告诉我一呵是怎么了么?”
十二随手拿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我不吸烟。”
“呵,我以前也不吸,烦恼多了,便爱上了这人间烟火。”他长长吐了一口烟圈。“吸一根吧,会好受很多。”
我接过烟,他为我点了火,借着这半点光亮,我更清晰的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看似无限沧桑的脸,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一双眼却如墨如渊,深邃且毫无波澜。
“很多人第一次见我都会惊讶或者是害怕,有人甚至叫出声来,你却毫无感觉啊。”
“我为什么要有感觉呢?人的脸再美又能如何?我只在乎人的心。一呵怎么会变成这样?”
十二长长的吐了口烟圈,“吁——,这话说来可长了。按你现在的认知我简单说下吧。这个世界其实有人界、冥界、天界三界,甚至不止如此,而天界之主天帝不知是怎么想的,每五千年会选择一个人作为战斗的对象,俗称小王爷,这小王爷原来与他有些血缘关系的,但是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这个倒霉的小王爷不知与他为敌了多少次。第一次的那场战斗最为惨烈,我今天非人非鬼也是由那次战斗造成的,天界七十二帝仙,两千五百君仙,还有许多散仙,还有无数的人与魔,大概就是为了你前世的多少个前世的战斗吧。”
“为什么要这样?不打不可以么?”
“哈哈哈,不打?是不是幼稚了?即便你这样想,那位穹庐殿上的天帝也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眼里,世间万物都不过是玩具而已,我们为什么要战斗?还不是心怀希望,希望有一世的你,真的可以打败天帝,可以改变这个宇宙乾坤。而且,这个无穷大的天,恐怕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而你,恰恰就是今生的‘小王爷’,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啊。关于你妻子的事,我觉得你还是问它比较合适。”十二刚说完,手中一闪,出现了一个袋子,袋子不大,里面似乎有活物在挣扎。袋子一开,我看见一只类似小恶魔的怪物“蹭”的飞了出来,我只见十二伸手一指,“束。”小恶魔掉在了地上,“咿呀咿呀”叫个不停,却半点动弹不得。
“你问它吧。”
“这,这是什么?他能和我交流?”
“呵呵。”十二不屑的一笑,似乎觉得我很没见过世面。
“这种恶魔存在三界的任何角落,他们大多是不去招惹人鬼仙的,但是他们可以被雇佣,雇佣的时候签订文书,他们一般不会出卖主人,我说的是一般。”
“那你肯定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让他成为不一般了。”
“你快问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小恶魔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恶狠狠地样子,反而让我觉得它有那么一点点奶凶奶凶的无辜。
“你知道什么?快和我说说。”
“哼啊哼哼。”它龇牙咧嘴的看着我。
十二伸出手指,对着小恶魔的头顶,“嘣”地弹了一个脑瓜崩,小恶魔疼的嗷嗷乱叫。
“小恶魔有一个很大的弱点,就是怕弹脑瓜崩,别告诉别人。”我摆出弹脑瓜崩的姿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小恶魔畏惧地看了一眼我的手势,竟然发出人声“五天前,有一个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包药,让我给这个女的喝掉,然后还要三天三夜不吃饭,只能喝水。他给了我很大一笔钱,我们恶魔族也很无奈的,不像那些大妖,我们恶魔族几千年了,没出现一个有出息的,我们只能在夹缝中做做小买卖。然后,我——我就找到这个女的,雇主介绍了你的情况。我和这女的说,你若想让你的老公回来,你就听我的,把这药喝了,我可以帮你。我也不会撒什么谎,还以为她不会答应,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拿起药就喝了。然后我告诉她,三天只能喝水,不能吃别的东西。但是我从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我有点不忍心了。我就和她说了实话,你吃东西也没关系的,我也是受人之托,不知道有没有用。可谁知道她那么傻,近三天都只喝水,后来,这个吓人的家伙就来了,把我给抓起来了。”
“回,林回,是你么?”我忽然听见一呵在呼唤我的名字,我见她一脸憔悴,并未清醒。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双手死死拽着被子“你不要走!林回,不要走。”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粉色的床单上。
十二递了毛巾,我给一呵擦了擦,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小恶魔,你知道是谁雇佣的你么?”我背对着它,声音有些冰冷。
“这个,我们是有文书的,我不可能出卖主人。”
我转过身,弯了弯手指,
“别弹别弹,真的不能说啊!”
“真不能说?”
“不——不能的啊。”我伸手“嘣”弹了一下它圆圆的脑袋。
却不想这小家伙竟然流出泪来,“不要弹了,不要弹了,我死都不会说的。”
望着他可怜的样子,我长叹了一口气,“你走吧,十二,怎么解开它的束缚?”
“解”,十二话音刚落,小恶魔“嗖”地飞了起来,却不想撞到了玻璃上,“啊啊啊,人类果然太可怕了,这是什么东西。”我忽见十二手指一张,轻轻地一个“破”字。
“不要!”我眼见小恶魔化作一片血雾,消失在茫茫人间,终化为无形,甚至那血腥味都化作虚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以为,这人间,哪怕是天界,冥界,哪一处不散发着血腥?它对我们已经没有用了,我不会让它威胁我们。”
“呵,你们影组织就是这样对待别人?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和你们的小王爷这么不争气,打了几千年没赢过。”
“哈哈,你懂什么?你的假仁假义就可以?小恶魔回去就会被处死,死法极其残忍,我现在只是帮它解脱,你不要再伪善了,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你怎么就知道它一定会死?命运难道就没有漏网之鱼?如果照你那么说,我是不是也该死了?”
“你!你什么都不懂。”
我看见十二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更显得可怖。
“不吵了,我只想问,怎么救我的妻子?”
“呼,”十二长舒了一口气,“她吃的是‘离魂散’,顾名思义,就是带走了她的魂魄,至于带走了几个,带走了三魂中的哪一个,我不得而知。只能找出幕后主使,杀了他,以他的血做药引,我便可配出解药,治疗你的妻子。”
“呵呵,条件是不是要我加入你们的组织?”
“回,林回,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在哪?天好黑啊,好黑——”一呵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痛楚顺着我的胳膊,传到了我的心房,我仿佛听见心房的血一点点滴落到地上。
“十二,有人来了。”我忽然看见阴影处出来一个人。
“介绍一下,这是三,擅长警戒,对于周围气息的波动异常敏感。”随即,他又转向三,“知道是什么人么?”
“应该是天界的,至少是君仙以上。”
“你们先把林回和他妻子的气息隐藏,林回,我没有时间和你说太多,但我是为了你和你的妻子好,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必须要斩断你与她的情丝,否则她有生命危险,亦会成为敌人要挟你的砝码,自从你闯七魂阵,不,自从你死的那天,或许就注定了这命运,你已经不能正常的轮回,情,对你来说会变得很奢侈。”我还在分析这段话的意思,只见十二拿出一把长刀,“此刀名为‘斩情丝’,已斩断影组织十二人情丝,今天就要斩断你的情丝了。你放心,这之后还会有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我一定帮你治好你的妻子。你准备好了么?”
我没有作声,十二一刀挥下,我没有太大感觉,只是感觉,心底仿佛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
“走!”随着三的一声令下,忽然又出现几个人,把我和妻子一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