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十九层地狱。叶长歌牙齿深深地咬入下唇,但他从不出声,这第十九层地狱,别说是人,就是神也是扛不住的,但他就那么一声不吭,他不想连累舅舅,也更想活下去。如岩浆般炽热的火水把钢铁都融化了,对,钢铁不是最坚硬的东西,是人心,是人心!叶长歌终于忍不住嚎叫着。忽地一道声音回荡在十九层地狱,“长歌,你叫吧。都怪舅舅无能。为了避开天界耳目,舅舅只能把你藏在第十九层地狱,这里就算是天界的神仙也不一定能生还,剩下的看你的造化吧。”
阎王长叹了一口气,从身后的暗格中拿出一粒药丸,“鹿班何在?”一位小吏唯唯诺诺点着头哈着腰小跑过来,“大人,小的在。”阎王刚要开口,却又收了回去,整理了下情绪,以极有威严的态度说道“告诉你几次了?要自称下官。别还一副没志气的样子。就是想考验考验你,下去吧。”鹿班点了点头,应了声“喏”,便下去了。阎王走下殿来,自己奔着十九层地狱去了。
这十九层地狱本来已经荒弃了,据说上古时期这里关押着一位邪神,至尊邪神的那种,后来天帝看了邪神的痛苦,也觉得十九层地狱太过残忍,便以投票的名义废弃了。阎王不曾想到,此时这里却关着自己的外甥。他也是没有办法,他就那么一位妹妹,还嫁给了暗血族的君王,他本来是极其反对的,但是看到暗血族君王也是一表人才,法力不俗,拗不过妹妹,便同意了。因为十九层地狱从来没有人可以探望,能关到这里的都是十恶不赦中的佼佼者,算上那位上古邪神却也不会超过十人。刚刚踏入十九层地狱,即便有仙术护体的阎王,也不禁感觉热浪袭人,透过红红的火光,那位少年站在“湮灭石”上,他的脚被热气炙烤着,已经变得焦黑,如此炽热的场所,少年却在瑟瑟发抖,但阎王知道,这发抖绝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恨。
“长歌,你是在恨么?”
“我为何不恨?我为何不恨?这天界,我亲眼看着我的父亲母亲被他们杀害!”
“长歌,你既然活了下来,便是造化。你坚持7天,天界那边风声淡了,我便放你出去,好好生活吧。暗血族覆灭,亡灵族天界到不会大动干戈,也许他们会看在舅舅的薄面上……”
“舅舅,长歌明白,这十九层地狱自有天地以来,究竟有几人可以活着出去?”
“这里曾关押的都不超过十人,但是能活着出去的——年代太久远了,舅舅记不清楚了。”说罢,阎王长长叹了一口气,“长歌,把这药丸吃了吧,可以抵御这‘湮灭石’的炽热炼魂之气。”
叶长歌抬起头来,眼中已无了恨意,或者说已无了任何情感,他的指尖已经开始焦黑,这或许才是第一天,也许吧,叶长歌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望着阎王手中那颗散发着红色光芒的药丸,心中百感交集,如此年少的他,却问了一句“舅舅,你不会害我吧?”
阎王一怔,“怎么会?你母亲叫你来寻我,我又怎么会害你?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经此一役,却连舅舅都不信任了。”
叶长歌将信将疑的张开嘴,阎王望着他开始焦黑的指尖和已经烧光的头发,再次长叹了一口气,阎王把药丸塞到叶长歌的嘴里,却发现叶长歌没有咽下去。
“长歌,你莫不是连舅舅都不信了吧?我若是害你,又何苦冒着这么大危险把你藏在这十九层地狱。”
叶长歌含着药丸,以至于说话都不是那么清楚“肉肉,额八是八信内,实在是……”
只见阎王手一抬,“咕噜”一声,药丸进了叶长歌的嗓子,顺着喉咙咕噜到胃里,叶长歌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由此便可飞升,意识渐渐模糊,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真的飞升了,身体渐渐变轻,渐渐脑海中一片昏暗,仿佛进入一片虚无,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否还活着。
此时,阎王脸颊挂着的两行泪滴,瞬间便蒸发了。他转过身来,“大人,您看见了。我自己亲手杀了我的亲外甥,我的亲外甥啊!”说罢,阎王几千年严肃的老脸上变幻出了一种难看的表情,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表情变化的脸颊,此时却因为太过激烈脸上竟然断断续续地脱落下皮来。只见十九层地狱的入口处,一位头须皆白的老者慢声说道“阎王大人,咱们还是出去谈吧,这里实在是热得很。”阎王点了点头,缓步走出,关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被铁链紧锁在“湮灭石”上的叶长歌。
“想不到阎王竟然也有感情啊!还是舍不得这个亲外甥不是!”大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却见阎王扑通跪了下来,“大人,您要多帮帮下官啊!”
“阎王大人,何故如此大礼啊?”大人从座位虚起,示意阎王起身,阎王却恐怕是不敢起身。
“大人,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临死前托付我好好照顾外甥,却奈何他与天界为敌,死不足惜,小的虽是为天界办事,可他毕竟与我有着血亲啊,小的一时动情,所以才——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小的这‘天地丹’——”
刚说到此处,那位大人竟真的站起身来,“哎呀,阎王大人何故如此客气!快起来,快起来。”说罢,自己竟是用上了气力将阎王大人扶起。
“咱们都是同为天界效命,阎王大人能有此心,此乃天地之福啊,我定会将‘天地丹’献与天帝,多多为你美言的。”说罢,太白大人(恩,没错,这位大人叫太白星星,简称太白,但大家不要和李太白弄混了,李太白的太白是昵称,这个太白星星的太白是简称)扶起阎王,满眼期待,透露出“我就是为了‘天地丹’而来的模样”。阎王毕恭毕敬,“大人,请这边来。”说罢,阎王手一挥,打开了一个暗门。太白紧跟阎王身后,来到一间密室,密室正中间的格子上,鎏金写着三个大字“天地丹”,字体宛如游龙,入石三分,即便是这三个字也定是名家之笔,透漏着深刻的不可一世的气派。阎王略一施法,格子探了出来,一个锦绣见方的精致盒子,上面包裹着黄色的绸缎,阎王郑重地打开了盒子,一颗红色的药丸闪着光芒,仿佛将整个密室染成红色,不过外人看来,却是十分的诡异。
“阎王,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地丹’?”太白迫不及待的凑近身前,抖了抖衣袖,缓缓伸出手来,继续说道“相传此丹乃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后为其精骨所化,食之可增万年功力!”阎王将“天地丹”郑重地递给太白,显得异常不舍,太白却一把夺过,此时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位头须皆白的老者,比之那七八岁的孩童还要迅速。
“那就有劳太白大人了。”阎王深深一揖,走出了密室。
太白陶醉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出了密室便开口问阎王“听闻阎王大人不只有‘天地丹’,还有一枚‘毁天灭地丹’,二者形貌神似,功效却是天壤之别。”
阎王一听此语,迅疾跪倒在太白面前“大人,此话可不能乱讲啊!我怎敢进献天帝‘毁天灭地’丹啊?刚我亲外甥服下的正是此丹啊,他此时三魂七魄皆已不在,这肉身也在十九层地狱炙烤,没多久,便会化为一滩肉水被蒸发罢了。”说罢,阎王再次哭泣起来。
“哎,都怪老朽糊涂,让阎王大人多虑了。”说罢,太白扶起阎王,“敬献天帝的神药,老朽不得不慎重啊,还请阎王莫怪,不知可否把您外甥的肉体带到此处,待老朽看看,是否仍有救药之法啊?”
阎王想不到太白竟然有此举,忙下令派人将叶长歌的肉体带到阎王大殿,众小鬼围了过来,期间不乏钟馗这样的大官。众目睽睽之下,太白凑近了身子,观察了一小会,发出一声叹息,“哎,您外甥确实是无法救治了,还请阎王大人节哀。”说罢,太白的脸上竟然现出喜色。
阎王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仍显出浓重的哀伤。
“阎王大人节哀啊,情绪太过浓重,是不适合当这地府要官的啊!”此语一出,吓了阎王一跳。
“大人!您一定要——”
“放心吧,阎王大人,可以理解,我就不耽搁你了,现在就带着‘天地丹’回去敬献给天帝,顺便给你多多美言几句,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阎王亲自送太白出了地府,走之前还不忘带上许多特产,太白自也是客套万分,刚刚丧失亲外甥的阎王此时也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