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刚刚反复笑了三次，你倒是说说想通了哪三件事？”英廉哪会看不透这个“漂亮”娃娃的想法，但似乎是为了让他的喜悦更有成就感一些，还是佯作疑惑问了出来。
“哈哈，这其一，我知道了‘清风指引’的含义，就像是我看的那小人书一般，连续翻页就可以看到不一样的画面。”和珅伸出一根洁白的小手指说道。
“这其二，我明白您暗示我的第六条计策，真正的‘极上之策’当是不拘泥于思维成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五策齐发共同应敌！”和珅又再次晃了晃小手，比了个剪刀的手势。
英廉笑眯眯的摸着胡子，“贪婪”的看着这个日后的“栋梁之才”。
“这其三，就是您既然暗示我可以五管齐下，就自然是应承了我提出请求朝廷干预的上上之策，所以我才分外的高兴。相比之下我自以为是的‘上上之策’与您的‘极上之策’就不可以同日而语了。”和珅三个指头止不住的摇晃，让人看着分外的眼晕。
“是啊，察哈尔灿那小家伙，昨晚其实根本不是看得起我的智慧请我出主意。他是为了你的生意不受损失，连夜硬着头皮低声下气，找我这个他能找到最大的‘京官’求助。他该是选择了你提出的‘上上之策’啊……有我学生的面子在，我又怎么去忍心辜负？”英廉又摸了摸胡子，同时用余光扫了眼那自顾自在踢踏着腿不知干什么的察哈尔灿。
深深看了眼这个才认没几天的哥哥，和珅笑嘻嘻的恭维道：“那也多亏了老大人爱护学生主持正义，我之前就在想这世间的顶尖学府的管事又该是怎么样的豪杰人物。今日见到了您才发现是我之前的想象不足，您……”
“好了，好了。咸安宫里什么都教还就是不教人溜须拍马，你这方面再有天份也是没有用的，咱们商量下这后续的计划吧。”为官多年，对于溜须拍马英廉早已经是油盐不进，话锋一转就又说起了正事。
和珅再次为这个老大人续满了茶，而后点头：“极是，极是，还请您多多教诲。”
这一次老人对于敬茶却没了什么异议，心安理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而后像是个长辈般说道：“老夫虽然官居二品，但在这朝堂之上也无法一言而决。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使是咱们圣明无比的天子，想要真正做成一件事情，也需得有满朝臣公的倾力配合。这上上之策的确利国利民，但也还需要徐徐图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也是我说需要五管齐下的原因。”
“嗯嗯，这个我知道，父亲也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文火慢熬才是真正的‘快’。”对此和珅自然也是明白，毕竟是在和这个大官合作，不知是不是不愿意弱了自己的气势，和珅竟隐约间把父亲也提了出来。
“你竟也是家学渊源？不过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你倒说说你父亲又是在哪里为官？”英廉似乎对和珅的父亲也挺感兴趣的，直接中断商量带偏话题。
“我父亲就是钮祜禄常保，还是福建省的兵马副都统！”说起父亲，和珅自然显得骄傲得意，好似自己也是个封疆大吏一般。
“嗯，想不到那个钉……大将军也懂得这些道理，圣上的识人之能可果然是厉害无比啊。”英廉本就是“皇党”，自己人之间说话本就会少了些客套忌惮多几分玩笑调侃。但似乎是发现在人家儿子面前叫他爹爹的外号有些不妥，于是仓促间为他起了个不伦不类的大将军头衔。
“您认识我爹爹吗？”和珅见一说名字，这个英廉立马可以对号入座，于是也有了几分好奇，下意识的追问了下去。
“可不是，你爹爹当侍卫那会就常常来给我传递命令消息。但我也真没看出来，这个成天板着脸的家伙还有此等见识。也对，整日跟着圣上耳濡目染的，没了见识反倒是奇怪。他隐藏的可真是挺好啊，呵呵。”闻此英廉就更加不见外起来，自顾自在背后编排起了同僚。
和珅眼看着讨论渐渐向着未知的方向越跑越远，于是赶忙出言将话头拉了回来“嗯嗯，爹爹要对付好多的敌人，需要小心谨慎一些也是正常。照您先前的说法，我这生意以后是不能做了吗？”
“的确，你的这生意是不能做了。还算是你之前聪慧做事有度，没有贸然出面去掀那些欺诈的摊子。你可知当年顺治帝入关时有过命令‘八旗子弟不得与民争利’！这也是你很难见到旗人经商的原因。你要是贸然出面掀了摊子就会惹出大祸，就是想要保你碍于祖宗成例也困难无比。”英廉笑眯眯说出的话吓了和珅一跳，心悸只余却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那，我们旗人又该如何生存，难道要活活饿死不成？”和珅的梦想本就是经商，突然受了这巨大无比的晴天霹雳，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下意识的拿着社会朝廷的锅就开始为难起了这个和蔼的长者。
“想当年入关之时汉人庞大，八旗人口较少、旗内官缺、兵缺数不胜数。那时旗人几乎人人都是官兵都有饷银，可以说是生活富足。但也就因这种轻易得来的富足和那不能与民争利的祖训，渐渐加重了天下鄙夷商贾的观念。”英廉缓了缓，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直到如今，盛世空前。即使是八旗子弟，也一样人口激增，但这‘旗缺’数量却是祖上定下来的，轻变不得。即使圣上乾纲独断力排众议加了些位置，但朝廷收入毕竟也还有限，实在也不能常年支应如此巨大的开支。所以目前的‘官缺’、‘兵缺’远不能满足旗人的所求所需。听说因此很多的旗人没了收入来源，朝廷为了体面却依旧依照祖训阻止他们从事贱业。使得他们如若不当兵不做官，成年男子也仅能领到些许米粮勉强为生……”
和珅之前从未想过黄氏一家的处境，总觉着他们也就是单纯的好逸恶劳而已。如今听了这‘大官’贴近朝堂真相的分析后。总有种化身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错觉。
大清本就由旗人历尽辛苦拼杀征战而来，就像一个父亲冒着性命之危打拼几十年积累了财富，其后厚待家人也自然顺理成章。但赤裸裸爱却逐渐成了负累，失去了原先的初衷本意。
只让人感叹这世事的规则变化延展无数，人力难以穷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