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山谷中,两百余旗丁带着阿哈押着千余人众从卢龙道转来。
这些青壮年男女都被捆着押送,一路上只有吃东西和上厕所才松开。风雪、饥寒和凌辱已经完全麻木了他们的身心,他们一路上已学会逆来顺受,至少也装成了这样,因为不这么做的都被阿哈们一抬手弄死了。这里没有法律和正义,押送者拥有绝对生杀予夺的权力,一个眼神,一句抱怨都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们曾希望得到阿哈的同情,但曲意逢迎之后依然是无情的鞭挞和肆无忌惮的侮辱;他们有人试图逃跑,但即使躲过了阿哈们的追击也躲不过狼群的撕咬,当看到一路上被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后更多人放弃了想法。呆着往前趁吧,这里至少没有野狼,至少还有口吃的。
本就是他们家的吃食就放在队伍里的大车上,拉车的牛马也都是他们家的,暴力超越了法律瞬间就改变了财产的所属,一切都来得是那么容易!别人用辛勤汗水浇灌幸苦多年才拥有的东西可顷刻间化为己有!你们搞出那么多好东西我们只要抢就行了。暴力至大!马背上的胜利者常嘲笑马蹄下战战兢兢的汉人忘记了人世间最结棍又最老卵的真理。
是的,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非常非常不合情理,开始的时候有人愤怒,有人震惊,有人奋起反抗...但结果还是改变不了...最后,你左右看看,大家都调整自己,适应了,麻木了,顺从了,你也就渐渐跟着适应麻木顺从了......这就是押送队伍里不断发生的故事。
他们的家财被抢掠一空,他们的父母孩子被屠戮殆尽,他们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条命,但就这也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关外某个主子的。这些天以来,他们已经漠然接受了这些。不接受又能怎样,心理上哪怕有一万个不愿意,生理上也得愿意,人终究还是怕死想活的......他们也不是全无希望,领头的阿哈告诉过他们,只要他们用心伺候好未来的主子,主子开心了,他们就可能成为包衣,主子下次再来抢西边时带上,那包衣就成了阿哈,和他一样了!要是再能有战功,就是弄到一个明军首级,那就可以抬旗!哈,奴隶那时就摇身变成主人了!
“我们本来就是人,是你们把我们变成了鬼,我们想再变成人还要去做你们做过的事情...天哪,老天爷,你要是还有眼的话就让这把人变成魔鬼的暴力政权灭亡了吧....”何梁闭上眼祈祷道。
“哥,快看!”弟弟何力碰碰何梁的脚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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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梁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埋伏在山上的兵从半山腰冲过来,见到当兵的就一枪搠倒,同时命令百姓蹲下,他们在干什么,自相残杀吗?有人认出他们穿正蓝旗的衣服,这不是是莽古歹的部属吗?
这只队伍快速逼近,阿哈们一交手就知道了自己的斤两,为数不多的的旗丁也是一样被放倒,试图逃窜的都被截杀了,于是部分兵丁脱下衣服藏到了百姓里。
这支队伍守住了人群的四边,一个当官模样的出来说我们是明军,是在广渠门和建虏死磕过的队伍,是朝廷派来救你们的,就要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但在这之前要先锄奸!然后就把人一个个领出来,有辫子的直接正法,没辫子的请大家检举,如果是助纣为虐干过缺德事的一样正法,仔细锄奸完毕,藏匿好尸体,就带他们向东继续行进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吴军利用正蓝旗衣甲和百姓的掩护轻易进了城,城内仅有三百守军和三百阿哈兵,哪里能抵御里应外合的六千吴军战辅兵,之后,吴将五千余人众,带的动的两千余石粮食和十万余两银子都带了出来,带不了的几千石粮食也不烧掉,就盖在守军尸体上,多年后人们才知道吴这么做的缘由。
当驻守三岔河的八旗援军赶到时,只见到烧毁的栈桥矗立水中,他们连一片船帆都没见到,是谁干的,去哪了成了后金军中的不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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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文灿将大船隐匿在深海中,自架小船在岸边等待,三天后见到吴军信号才松了一口气,他一边接应人众上船一边向吴开先问道:“不知将军欲将这些百姓往哪里安置?”
“华北旱情日益严重,金兵又仍在肆虐,让他们返乡他们还是会沦为灾民....熊大人可有好去处?”吴听出了弦外之音,问道。
“台湾人稀地多,正待人开发,其地肥沃不下松江府,又能一年两熟,若将百姓安置在彼,既可安居乐业,亦无兵锋之祸。”熊还真有预案。
“能遇熊大人,是这批百姓之福啊!”吴高兴地答道。
征得百姓同意后,吴让熊把银两和粮食都全部带去台湾,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财物,正好用来做初期开发的启动资金。后来熊在吴的建议和推动下,又从河南陆续迁走大量灾民去台湾落户,此举给朝廷卸下了部分包袱,又进一步开发了宝岛。
另外熊见吴部队训练有素,于是向吴要了二百人作为标营种子,吴很爽快答应了,并承诺事后将其家属送去福建。
...
回航途中,陈大炮指着一片陆地问吴开先:“将军,那个地方是不是锦州?”
“是!”
“那里面的兵去义州不比我们省事多了嘛?”
“这个,谁知道呢?我觉得他们不去北京直接冲沈阳更好,至不济也该过三岔河看看。”
“是哦?那个将军什么时候我们杀到辽东?”
“会的,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