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天还不亮,赵长宁是被憋醒的,她想去厕所。
她有点迷糊,晕晕乎乎的,也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
她下床,还未醒透,再加上天还黑不足以视物,她被拌了一下,直直向前跌去。
身旁未有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她想,免不了被摔了。
然而,和她亲密接触的并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身前横着一条强有力的手臂,失了平衡的她,腿下也失了力,直接坐在某人身上。
因着刚醒,她反应有些慢,三五秒后才反应起来接住她是谁,随即昨晚的事情涌入她的脑海,燥热的,暧昧的。
赵长宁脸上热了三分。
身前空荡荡的,贴身衣物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只剩睡衣松松夸夸的挂在身上。
她跪坐着,手忙脚乱的要迈开,温某人并未阻止。
就在长宁离开的下一秒,他却突然扣住了她,将人直直的压下来。
“哎?”温致远没有阻止她的离开,所以她没有任何的防备,赵长宁惊呼一声,整个人贴上他。
温致远闭着眼,脸上全然是闲适,“去哪?”
他应该还没真正醒,被吵醒后完全凭着本能将人扣住,温热的手指划过光滑的背,最后停在腰窝处,带着薄茧的手指不停的摩擦,时不时轻轻捏了两下,带着满足之意喟叹一声。
她的痒痒肉在腰上,她忍不住笑,在他身上慌乱的躲,赵长宁瞪了他一眼,抓住他手腕,咬牙切齿的说:“我要去厕所。”
这一打,温致远醒了一大半,他掀开眼皮,视线落在她红乎乎的脸上,难得说话没过大脑:“要抱你去吗?”
赵长宁无语的斜了他一眼,他是能进女厕所咋滴,更何况,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昨天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昨晚,就在赵长宁乱七八糟的躺在床上大口呼吸时,温致远却突然停住,将她的衣服阖起来,红着眼,气息极其不稳,颤着身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平复呼吸。
他只是压着嗓子,声线极其暗哑的说:“睡吧,还不是时候。”
然后翻身下了床,在地上睡了一夜。
赵长宁:“……”
院子里已经铺满一层雪,不是很厚,踩上去也咯吱作响。
银装素裹的世界,美是美,却也冷的要命,她拢紧羽绒服。
地上太凉,她怕温致远被地上的湿冷气伤到骨头,出去时便叫他上床上暖和着。
温致远没拒绝也没同意,但赵长宁回来时,温致远正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半睁着眼不知想什么,见她回来也只是懒懒散散的掀了掀眼皮。
她关住门,隔绝冷风,天还没透亮,长宁借着手机灯光,艰难挪步,她坐在床边踢掉鞋子。
温致远在她身后,索性直接掀开被角,将人兜过来,拥着她盖好,因为刚外出的缘故,长宁的手脚冰凉,他直接将小姑娘的脚夹在腿间,捉住她的手放在身上暖着。
他头发被压的凌乱,带着起床的浓厚鼻音,下巴搁在长宁的头顶:“还早着,再睡会儿?”
“不了,睡不着。”被这么一闹,再被冷风一吹,赵长宁没了睡意,她抽出温致远的一只手把玩,温致远倒也配合,任由她捏。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处突出却并不突兀,很有骨感,手控者的福利,尤其是他拿笔写字,字好看,手也好看。赵长宁摊开自己的手,搁在上面差出一大截,温致远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的手包裹其内。
赵长宁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就和温致远聊天,“突然想起来,我打算明年考个博。”
倒也不是一时兴起。
学校里随便逛逛,博士就一抓一大把,她一个硕士能任教纯粹是因为她读本硕的大学还够看,再加上只是讲师,若是想再进一步,这个博士必须要读的。
温致远没睁眼,在鼻息里嗯了一声,他明白一个人的学历往往决定着一个人的选择面,学历越高,选择性越多,嗓音难得放松:“挺好的,想考去哪里?”
这个倒是没想过,考博也是这两天才想的,赵长宁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轻呼了一口气,“还没想好,但我想在京都,不考Q大就考X大。”
有些许的纠结,她有轻微的选择恐惧症,Q大理工科背景雄厚,建筑系更是称为四大王牌之一,母校X大虽然数学更强悍一些,但建筑系也不错,全国排的上名次,这段日子任教,教授肯定比X大熟悉,考的话会更容易一些。
温致远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眼睛扫过她的脸,顿了一下,中肯的给出意见:“去Q大吧,它的建筑系要比X大强一点,更何况X大你熟悉,人不能总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打转。”
温致远默了默,很温柔的用手指卷着她散落在枕头的发丝,继续诱哄道:“就不想去亲眼看看我的母校是什么模样?不想真真切切感受一下万千学子心中的第一学府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高考那年你真正想报的其实是Q大,迫于种种因素擦肩而过,那么,这次,Q大会为你敞开怀抱。”
当然,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没说,Q大他熟悉,在学校里,他的姑娘他能护着,总不至于受委屈。
她进来时门没有关严,此刻被风一吹,丝丝缕缕的向室内灌凉气,带着冷意,却难得让她头脑清醒觉得这冬日也还不错。
温致远真的很能蛊惑人心,她当年确实是想去Q大的,最高学府的诱惑,谁能拒绝的了呢,只是父母的压力使得她生了叛逆之心。
看吧,三三两两的几句话,温致远边说服了自己,若是在古代,他真的很适合收买人心的反派,让人心甘情愿的往他的坑里跳。
他起身,将门关个严实,踩着拖鞋,一步步向她走来,身形清俊,宽大的睡衣挂在他身上,几颗扣子没系上,明晃晃的露着锁骨。
窗帘遮的严实,只透出些许晨曦初光,落在他身上,打出虚影,模糊却神圣而高洁。
他是她的光啊,一直在指引她向前走。
赵长宁眼眶润了润,攀上他的还带着凉意的后背,揽住了他精瘦的腰,额头抵住他肩甲处,声音有些闷:“嗯,听你的。”
温致远弯唇笑了,平日里一向看不大出情绪的眼睛里泛起涟漪,笑意十足的调侃:“这么不情愿啊。”
音调不自觉放的低,尾音一荡一荡的:“怕在学校碰见父母?还是住在公寓不方便?”他可没忘记,赵长宁选高考志愿X大就是不想待在父母手底下。
他将身后的人拎到自己身前,扣住细腰,缓缓倒在床上,将被子盖好。
“都不是。”赵长宁缓了缓,她爸妈基本上都是呆着实验室,别人说闲话她用成绩回过去就行了嘛。
关于住宿问题,又不是没有宿舍,若是实在怕和室友相处不好,那她住公寓就行。X大和Q大距离也不远,开车十分钟,公交也就二十分钟。
温致远听完后,一脸意味深长,眉梢挑了挑,勾着嗓音:“啊~那就是不想看见我?”
被戳中心思,赵长宁咳了一声,别开脸,小声嚅嗫:“你还在Q大任教,这不是怕影响你嘛。”
Q大学风严谨,师生恋是不允许的吧。
温致远揽紧了她的腰,额头埋进脖颈,深吸一口气,鼻息间都充满了长宁的香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开玩笑逗她:“那…我这辈子的前途都捏在你手里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说了这么久的话,赵长宁困意又上来了,捏着手机,看清日期后,模糊着感叹一声:“哎,快小年了。”
身后的温致远没跟上她跳跃的思路,愣了两秒后才答道:“嗯,都在一起半年多了。”
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卷上去了,温致远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手不停的游走,却很有分寸,从未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他摩擦的很舒服,赵长宁缓而慢的眨了一下眼,便随了他去。
竟这么快吗?她想。
算算日子,他们在最热的那段时间相恋,到现在确实大半年时间了。
她向上贴至他的肩头,几缕头发夹在其间,微微有些磨,脸上泛着红,吐息缠绕着他:“想要什么礼物吗?”
“有。”温致远像是很早就想好一般,一手按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将她压在脸下的头发拨开,眼睛里蕴着温度,低头看着她说:“小年夜,跟我回去吧。”
“砰”的一声,毫无防备的赵长宁抬头向后退时,后脑勺直接撞上了床头板。
“嘶…”赵长宁捂着头顶,那一瞬间酸痛感直冲脑门,比她吃了柠檬和麻油的感觉还酸爽。
“!!!”她没理解错吧,温致远是要带她见家长吧。
温致远特别不厚道的笑了,替她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于是放下心来,替她揉着头顶:“这是太高兴,激动的?”
她这是震惊好不好。赵长宁吸着凉气,将眼角逼出的泪擦了。
“这么快吗?”赵长宁心慌,她手指揪着被子,她还没做好准备。
窗外又起了风,吹在玻璃上,发出细小的声响,房间里很静,二人谁都没说话。
又在躲,温致远眸色暗的沉,在微亮的清晨里越发深邃沉凉,他手背搭在眼皮上,声线绷得紧,“快吗?”
他移开手背,可是他始终觉得太慢了,静视着的目光终不再平静,翻涌着浓厚的情绪,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情绪包含其内:“赵长宁,我用三年走到你身边,七年守在你身侧,我今年二十八了。”
他突然有些惆怅,盖住她的眼睛,语气带着悲伤的调调,“我真的很怕,我怕未来有一日,你会突然发现温致远这个人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年纪又大,现在外面嘴甜的小男生多的是,到那时,我再也拿不出十年时间,慢慢去筹划,所以我承认,我很卑劣,卑劣到想一辈子把你禁锢在我身边。”
他在剖析自己的内心,十年,他是真的再也等不起了,他也曾想过,若是没有时间的优势,他又有何资格,所以他很慌。
尤其是昨天的婚礼上,长宁的大学舍友胳膊肘拐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男生,不怀好意的轻飘飘的一句:“唉,你大学不是和赵长宁挺熟的吗,那你们倒可以聊一聊。”
其实那位男生是班委的缘故,也只是能多说几句话而已,他和长宁真的不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虚荣心也好,还是没反应过来也罢,他都没有反驳刘晓鑫的话。
因此,刘晓鑫的心里更有底气了,祈祷着二人会因此爆发争吵,温致远和长宁离了心,她脸上挂着微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而听完那一席话,温致远依旧是含着笑的,对着那位男生,表面依旧温润,浅声说了什么他现在已经记不大清。
大抵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话,语气算不上多么好,因为他那时唯一的感觉就是醋,心里烦的很。
温致远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甚至是含着笑的,但心中却是嫉妒的,说不出滋味的,他远走国外那些年发了疯的想她,拼了命的提前完成课业回国。
可他依旧很遗憾,在长宁最恣意的日子里,他无法参与。
温致远很少这副样子,平日里的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赵长宁安安静静的拥住他,在听到他说再没有十年时间时,她的鼻头发了酸。
俯身,大片阴影打下来,赵长宁跪在他的身上方,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忍得发红的艳丽眼尾。
她慢慢放低身子,贴在温致远的额头上,呼吸交融主动碰了一下他的唇,给予了足够安全感,眼睛湿濡,声音有些沉闷:“我从未那样想过,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她一直将温致远至于心中的高位,在国外熬不过去的日子里,她将喜欢藏于风中,就如夜里潜藏的风,安静温柔,她无数次希望,那股柔柔的海风可以渡过无际的海,将她的小心思轻柔的在他耳边诉说。
他们过去一直在错过,千辛万苦在一起了,她想用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他,来了解他的家人,她想慢慢来。
但,他好像因此失了安全感,赵长宁一下又一下的吻着他的唇,心想,那就快一些吧,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这辈子就认准他了,家长早晚要见,婚早晚要结。
她轻轻闭上眼,抱住他,说道:“我跟你回去。”
而同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暗处温致远眼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和勾起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