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那白色的人影缓缓抬头，露出了仿佛雕刻刀精雕细琢过得俊美的脸庞，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一池无波的湖水，樱花般的唇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翩翩公子、清风霁月大抵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男子吧，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的后背，把他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真实。
此刻男子又低下头，开始摆弄他手里的东西，只见他拿起刻刀，认真的雕刻着手里那块上好的红木，木屑掉在他轻容纱的袖口，使他整个人有了一丝烟火气，不再像天宫下凡的仙人。
他便是皇帝的三皇子——罗润霁。
罗子夜也不同他客气，直接坐到他身旁，“这么晚了还不睡。”
“皇兄不是也没睡。”罗润霁依旧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胸口有些闷，便出来散散步。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望着罗润霁手里的木头，看样子，雕的好像是个姑娘，难不成这小子有了心上人？
“没什么，我姨母家的小表妹下月要行及笄礼，我想金银玉器本是俗物，大概入不了她的眼，幸而上月得了一块上好的红木，我雕了送她，定能逗她一笑。”
“什么小表妹，竟值得三弟这般费心？深夜为她雕木雕？”
罗子夜脸上揶揄的笑。
“姨母家，莫不是太师府的六小姐？”
“正是，怎么，皇兄见过她？”罗润霁眼皮也没抬的问。
“不曾，只是……略有耳闻。”
真巧，他今天刚听问过她的事迹。
“三弟这位小表妹，是不是很顽皮？”
“这可是让你说着了，我这位表妹，家里清一色的男儿，只她一个小姑娘，又是家里最小的，上到太师、太师夫人，下到哥哥们，旁到国公府的外祖家，只差没把这小丫头宠上天了！”说着，罗润霁的脸上也绽开了宠溺的笑。
“她虽被娇养了些，性子倒是难能可贵的纯真善良，每次闯祸后，姨母便拿表妹的一众丫鬟威胁她，她心里倒是极委屈，不过准会老实好长一段时间。”
兄弟二人相谈甚欢，只是令他们开怀的，却是江映雪创下的无数‘丰功伟绩’。
“三弟，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罗子夜望着皎洁的月，黯然失神。
“你高洁淡然，无论面对谁都有着包容的胸怀，你懂爱，能爱，然而这些，却是我不能拥有的。”
罗润霁有些心疼他“皇兄，你我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母妃虽不是你生母，但她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们都希望你能够走出阴霾，开始新的生活。”
罗子夜苦笑。他何尝不想放下，可事到如今，他被梦魇日日纠缠，是恨支撑他活到今天，如何放得下？
“别想那么多了，若你觉得宫中太闷，下月表妹的及笄礼，我邀你同去观礼。”
“只是我一个外人……”罗子夜有些顾虑。
“无妨，姨母一家都是热情好客之人，大哥去了，太师府上下都会高兴的。”
“那我便不再推辞了。”
……
翌日。
熙宁宫。
主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岁月仿佛对她格外眷顾，即使如今已过了花信之年，然她的脸上却不见风霜，有的只是干净明媚。
这些年，中宫空置，她居贵妃之位多年，圣上并非好色之人，后宫可谓她一家独大，可她从不恃宠而骄。
毕竟，君恩如水。
未出阁时，她深深的恋慕着他，每当家中父兄说起这位少年继位的皇帝，说他如何的英明神武，如何勤勉的坐稳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每每听到他的事迹，都令她怦然心动。
她从未想过能成为他的妻。即便不是他的正妻，进宫那天，她还是觉得好欢喜。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
季如熙的眸子一黯。
后来季如熙开始明白，他是她的夫君，也是其他女子的夫君，更是天下的主，他能给她的，实在太少。
于是，她便学着收敛心性，学着懂事，学着体谅，学着，不那么爱他。
“儿臣给母妃请安！”
一个声音打断了季如熙的思绪，只见罗子夜站在殿中央，恭敬的低首行礼。
季如熙的眼眉染上了笑意“免礼。夜儿，快来。”
她是看着罗子夜长大的，虽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但对罗子夜的付出远远超出其他晚辈，感情还是有的，只是这小子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这深沉的性子，着实令她担忧。
罗子夜依言坐在下首。
“夜儿，下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蒐围猎了，你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向母妃开口。”
“儿臣谢过母妃。”罗子夜淡淡的道。
“母妃……母妃……”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闯入，只见一个女子出现在殿门口，她身着淡粉色曳地裙，头上插着梅花簪，漆黑的眸子闪着点点光晕，道不尽的灵动可爱。来人三蹦两蹦的就到了季贵妃眼前。
“你这丫头，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季如熙点着罗汐颜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罗汐颜咯咯的笑，在季如熙的身上蹭了又蹭，“母妃，女儿有一事相求。”
说着，她突然看到罗子夜坐在下首，便有些拘泥的起身，对罗子夜施了一礼。
“见过皇兄，刚刚汐颜有些莽撞，皇兄莫怪！”
“无妨。”罗子夜薄唇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罗汐颜继而转身对季如熙说“母妃，我听闻江映雪下个月及笄礼，母妃要去做正宾。母妃，你可不可以带女儿一同前去啊？”罗汐颜摇着季如熙的胳膊，撒娇的说。
“每次你与你那小表姐见面都互看不顺眼，这次她及笄礼，带你做什么，难不成想在人家的及笄礼上生些事端？”季如熙无奈摇头。
“母妃……我们那不是互看不顺眼，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我们吵架是为了增进感情，再说，她也不是我表姐，我们俩说好了，谁投壶输了谁就当妹妹，所以她是妹妹。”
“我不管你是姐姐还是妹妹，让我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若是不肯乖乖的，我就命人在行礼途中将你送回宫。”
“是！女儿一切听从母妃安排！”
“说起这位江小姐的及笄礼，三弟昨夜倒是跟我提起过。”罗子夜开口道。
“哦？霁儿何故提起了我那外甥女？”
罗子夜想起罗润霁月下雕木的画面，但笑不语。“没什么，只是偶然提及，三弟还说，届时，可邀我同去观礼，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季如熙微微一愣，她知罗子夜并不喜这种场合，只是这次为何突然感兴趣！
“那自是极好的，你若同去，太师府上下都会高兴的。”
“谢母妃！”
他倒是好奇，这位恰巧撞上他好事的江家六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