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出道,年一十八。
“兮阿,一入江湖深似海,走夜路的小女人,落单的老秃驴,千万不要亲近!切记,切记!”
这是师父白间,在他临行之际,千嘱咐万嘱托的最后一条。苏兮虽是点头称是,却放任耳风。一路上,反而纠结起师父为何对和尚如此嫉恨,竟然以秃驴称之,怕不是有不为自己知道因由在里面。师父不说,他虽好奇,却也不问。
苏兮憋了足足五年,每日不是枯燥乏味练功打坐的日子,就是对着师父白间那张常年无喜无忧的面瘫老脸。这一朝下山,便如离笼之鸟,快活的给个神仙也不做。
自然,师父耳提面命的嘱咐,抛之九霄云外。下山第三日,便与一个落单的老和尚攀谈上了。
老和尚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目露和善之光,眉横慈悲之色,苏兮按照师父传授的观人之术望气之法,一一对照,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秃驴。
老秃驴善听,少言!
小苏兮话多,少闻!
两厢一拍即合,端是好搭配!
“我六岁失双亲,沦为孤儿,以乞讨度日,七年抗饿前行路,遍斗恶犬一百八十二条,伤九十三条,其余毙命。狗嘴夺食,一百零八次,无一失手!对了,母狗要比公狗难缠!”
“公子好手段!”
“那是!不然我师父也不会看上我!在我十三岁那年,碰见一只得了白发病的怪犬,想我七年打狗经验,自带一股王霸气势,凡是狗类,不论公母,勿论大小,见了我都躲远远的!这条白狗到是清奇,反而一个劲儿的噌上来!”
“此狗反常,必有妖!”
老和尚低眉一语,简单点评。苏兮一拍大腿,更来劲儿了,唾沫横飞道:
“哎呀,老和尚,你真行!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听出来!我当时也这么想的!我寻思着,哟,怎么招?要寻我报仇么?也不看看小爷拿的是何物!打狗棒!此棒一出,天下无狗!”
“公子赢了么?”
老和尚恰当插话,让苏兮觉得这老和尚上辈子怕不是自己肚子的蛔虫,当即摸了摸头,嘿嘿一笑道:
“赢到是没有,输也算不上!我的打狗棒,使将出来,攻则堪比惊蛟出水,飞龙在天!守则密不透风,针插难进!那白毛狗似乎也懂攻守之道,进退有方。我俩斗了三百回合,我奈何不了它,它也拿我没办法!到最后我师父就出现了!”
“那妖犬是你师父的?”
“老和尚,你真行!猜的没错!那白毛狗正是我师父的!他当时就在围观的三四百人号吃瓜群众之中,默默看着!看我打狗技艺,惊为天人!当即不顾我天纵废材之资,收为关门弟子!”
“天纵废材?”
“嗯,我师父是这么说的!师父说我心有七窍,悟性极高,却只通了六窍!”
“你师父果然慧眼如炬,说来认识认识!”
“我师父嘛,便是名震江湖,威名赫赫的千机郎君白间是也!想当年我师父单刀赴会,独战漠北三雄,一战闻名天下!老和尚,没想到吧!”
苏兮沾沾自喜,却不见老和尚一愣,继而哈哈一笑道:
“没想到!真没想到!原来是他呀!”
“老和尚,你认识我师父么?”
苏兮心里一动,师父白间对和尚成见甚大,莫不是跟这老和尚有关。
“不认识!不认识!不过千机郎君的名号倒是听过,三十年前一窍不通,三十年后只通一窍,说的便是你师父!”
“老和尚,不许你诋毁我师父!”
苏兮正色说道。俗话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徒儿,自当拥师尊道。
“失言失言,公子见谅!”
老和尚罕见的哈哈大笑。苏兮本想计较一番,见他主动承认错误,脾气又合自己口味的份上,就不作此想了。
“公子,可要算命?”
老和尚听了这般长久,首次主动发问。苏兮自他出言诋毁白间,便有点不想再与他多说。听他这话,眼睛一亮,问道:
“和尚不是只会念经么?怎么还会算命?”
“那是会念经的和尚,还有会煮饭的和尚,会打架的和尚等等,和尚和和尚,自是不同的!我是会算命的和尚!”
老和尚耐心解释道。苏兮立马追问两个问题:
“准么?靠谱么?”
“又准又靠谱!”
苏兮听他如此肯定,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求道:
“大和尚,来帮我算算姻缘如何?你的签呢,在哪儿,快拿出来,让我摇一摇?解个签!”
“没签!”
“那笔和纸呢?解个字!”
“未有纸笔!”
“哦~~!我知道了,大和尚看手!来,解个手!”
“不解手线!”
“。。。。。。”
“人分阴阳,承天一气以生,动静合乎天地,皆有定数。动静可知,不出玄天之外!未来必见,莫在于象数之中!故而不问你名,便知你姓!不问生辰八字,便知姻缘既定!
“有这么玄么?既然如此之神,大和尚你咋还单着哩!”
老和尚一顿错愕,这小子的打岔功夫当真是精熟无比,不待他开口,苏兮又说道:
“大和尚,你废话那么多,我一句没听懂,切莫在我面前卖弄学问!我不算财有几多,命有几何,前程怎样,就算姻缘一个!”
“好,不求不算,既求即算!”
说完,便掐一指,复又快速掐了四指,即道:
“你命犯桃花!”
“啥意思?是不是说我经常要走桃花运?”
“非也!命犯桃花,即桃花劫也,顺之则泰,反之则否!我方算了一卦,桃花第一劫,主西南方向,有一女折梅坠地,伤其股,不知何人救助,复又化险为夷!”
“你的意思是我英雄救美,得抱美人归?”
苏兮压根没听进前面的话,只听得“一女坠地”,“救助”和“化险为夷”,当即联想道。
“我可没说!”
老和尚低眉,看不出啥表情。苏兮心痒难耐,变着法子想套点有用消息,那老和尚偏偏嘴紧的很,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苏兮折腾大半天,一个字也没问出来,反倒是老和尚在一个岔路口,盈盈一笑道: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后会有期!”
言罢,纵身一跃,也未见使的啥法,嗖的一下,没了人影,即见一道红光现在半空之中,先是往北,后折道东南而去,眨眼便消失不见。
苏兮吓了一跳,以为大白天见鬼,这大活人,咋说不见就不见了!当真是玄乎!
“莫非遇见化外之人了?”
苏兮回过味儿来,脑门一亮,便觉极有可能。临行前师父有过交代:
“兮阿,初入江湖,化外之人,万勿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