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衙门来人，白眉便带着修竹和若兰回到青云居内。
白眉是以护道人的身份前来，除却他特别感兴趣的事情，或者危及小师弟罗羽性命的事件以外，白眉不会掺和进飞仙城寻常案件之中。
院中仅留下文烨和疏影，还有正快步前去开门的罗羽。
不久后，院内石桌旁，四人围坐。
“发生何事？”罗羽话语中透着几分威严。
那捕快“吨吨”喝了两大口水，俯首急切道：“回大人，这几日外城出了连环命案！”
“外城？这算什么案件，不是说过外城的事情不要管吗。”罗羽神情略有些不耐，他心想着这捕快也不是新人，怎么这种事情都不懂。
那捕快闻言，低头搓着手恇怯应道：“可，可就这几天功夫，外城已经被杀了几十人了，而且看样子都是同一人所为。林捕头和王捕头命我一定要请大人出面。”
“他们两个糊涂了？外城再大的命案，只要不牵涉到内城或者内城居民，也并非妖兽所为，那就与我们内城没有半分关联！”罗羽语气严厉道。
并非是他冷血无情，这一点从罗羽对待这捕快的举动上就能看出。
即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捕快，罗羽见他气喘吁吁很是疲累焦急，于是便带他来院子中坐一坐小憩片刻，可见罗羽心性。
无视外城案件，这在内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往小里说，是怕麻烦。
往大里说，也是怕麻烦。
飞仙城何其浩大，外城围了飞仙城一圈，规模也自然不小。
这么多居民要加以管理，本就绝非易事，更何况愚庸之流不守规矩，犯事或许不比内城狂徒严重，但数量却是极多。
衙门一来没有精力受理，二来也有更深层次的缘由。
毕竟说白了，整个外城都可以算是违章建筑。
外城人自说自话建屋群居，甚至拆了古圣之庙，这些都是赤裸裸的罪行。倘若衙门硬要受理外城案件，那么所有外城居民皆是罪人，无一例外。
看在外城东侧捕猎西侧种田，多少能给飞仙城内城带来一些物质便利的份上，衙门也实在懒得清理这些钉子户，故而才容忍他们的存在。
那捕快也明白这些根由，于是赶忙解释道：“这次案件非同一般！那犯案者手段极其残忍，所有死者都被凶暴碎尸，尸体没有半点缺失留在原处，像是对我们的挑衅。而且现在外城人心惶惶，乱象频发，不少狂徒借机犯案，这样下去整个外城都将沦为一片罪恶之地。”
罗羽皱了皱眉头，虽说情况颇为严重，但这样还不足以打破内城规矩。
捕快见状，继续补充道：“并且昨日夜间，那外城东区屠宰场主人亦是惨遭毒手！”
文烨闻言陡然一惊，心中惊疑：“哈啊？我几天前才保佑他寿比南山，长命百岁的吧。好歹是至人，我的祝福有这么不靠谱吗？”
“嗯？”罗羽听到那捕快补充，心念急转，多少有了些猜测。
“那屠宰场张屠死去，内城退伍老兵里也寻不到愿意去接手屠宰场之人，他们一来不想去贫穷外城，二来也惧怕着那杀人狂魔，因此目前外城的猎物供给已经断了。”
捕快细致解释，罗羽眸子渐冷，寒声应道：“所以，王府催促衙门必须尽快解决是吧。”
“是。”那捕快心中钦佩，不愧是罗大人，这就猜到了缘由。
然而实际上不难猜想，毕竟罗羽深知其他几个捕头为人，他们怎么可能主动插手外城命案？
而能够命令衙门，调动捕头的......
罗羽瞥向滆湖群山，冷声道：“哼，王府！”
“事情我大致了解了，一会我亲自去外城看看，你先回去。”罗羽吩咐道。
“是！”
捕快走后，罗羽向白眉说明情况，整理衣装，旋即准备出发。
“对了，大叔你也跟着！”
“诶？”文烨指了指自己，愣神不语。
罗羽指尖敲着刀把，不耐道：“怎么，你还真想吃白饭啊？既然说了当我副手，好歹做点事吧。”
文烨一副恍然神情，笑着应道：“明白了，只要罗兄不嫌我碍事就成。”
这一声“罗兄”让罗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转过身去，心中冷哼：“这家伙身上疑点太多，虽然怪可怜的，但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这是捕快的自我修养！”
于是二人踏上外城之旅，而疏影则留在院子里照料兄妹二人。
赶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文烨心生好奇，疑惑问道：“为什么王府要插手案件？”
罗羽没有回头，平静应道：“说来话长，这我就长话短说了。”
“猎人一职只有外城有，东荒妖兽横行，即便修士也不敢深入探索。倘若修士打猎，驭使元气说不定会引来妖兽，所以打猎一职只适合凡人猎人。”
“虽说近来飞仙城周遭有些异常，东荒这一片区域几乎不见妖兽，但也没有修士敢去犯险。”
“内城的肉食原料大多来自东荒，屠宰场无主，这对于内城的影响还是相当之大的。”
“最关键是王府不久后会举办定亲宴，一来要确保宴席物资，二来王府会邀请天下名流，倘若这案子闹大，会有损王府名声。”
文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以示了解。
至于东荒有何异常，王府定亲宴又是怎么一回事，文烨心知罗羽此刻急着办案，肯定没心思与他详细说明，故而也并未多问。
不多时，二人来到外城之中。
外城街道上仍旧是人声鼎沸，虽说死了几十个人，但表面上看起来却并无多大变化。
但是二人都能很明显发现，外城的氛围有些诡异古怪。
长街之上，一个红脸醉鬼横冲直撞，口中喃喃：“这是报应，是报应啊！”
“大白天的，这是喝了多少酒？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可能醉成这样。”
“你忘了？那专门负责去西区运花生回来的老刘，他前几天才被瘴毒病给整死了啊！”
“那不是还有卖豆子的老方吗？他生意做这么大，平日里多么豪横，总不至于买不起元心草，也死在瘴毒病下了吧？”
“老方没给瘴毒病整死，但他，被那黑魔给宰了！尸体都被切成一块一块的！”
“什么！又是那黑魔！”
那醉鬼闻言，踉踉跄跄七拐八扭走到几人跟前，张口哈出恶臭酒气，面容狰狞道：“这是报应！”
他手指着几个人，身子不住颤抖，不断重复道：“报应！报应！都是报应！”
“神经病！”
“喂......等等，你说该不会真是报应吧......”
“怎么可能，这世上要真有报应，人都死绝了！”
“那前些日子，苍天开眼又怎么说？那次天降劫罚，雷劫活活劈死了两人啊！”
“这......反正这黑魔肯定不是报应，我可是亲眼看到了那黑魔的。”
罗羽与文烨二人身披灰色斗篷，此时罗羽立于屋顶之上，神识散开，倾听着外城居民之间的交流，也自是听到了此人之语。
“走！”
一声令下，二人悄然走近那人身边。
“衙门办案。”罗羽压低着嗓子，掏出他的身份玉牌，轻声开口。
那交谈的几人身躯一震，见罗羽只找一人，其余几人便急急溜走。
而那声称见过“黑魔”之人惊慌失措，颤声道：“官，官爷，有什么事？”
罗羽淡漠开口：“你说见过黑魔，我需要知道详细的时间和地点，以及黑魔形貌。”
三人移至一处僻静角落，那凡民紧张万分，开口应道：“回官爷，小民是前天夜里见到的黑魔。”
“我夜里......夜里内急，出来寻地解决，却看见街道上有黑影闪过。我出于好奇跟了那黑影几步，但是当它闪到有月光照耀的地方，我却看见，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嗯？”罗羽皱了皱眉头，他此时心中有几分怀疑，怀疑这凡民是不是在胡编乱造，或者因为恐惧生出什么幻想。
“不是人，那难道是妖兽？”罗羽疑问。
那凡民连连摇头，神情愈发恐惧，双臂环抱，悚然应道：“不是妖兽，是一个像人一样有四肢躯干，但却奇形怪状的黑色怪物！”
“那怪物用四肢行走，它的脚很大，而且像是鸭鹅那样有蹼。它的手臂也很粗很长，上面长满黑红长毛，看上去很是不祥！”
“而且它的指甲又尖又长，感觉像是尖刀利刃一样。最可怕的是它的牙齿，一排排又粗又长错落无序，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兽类会拥有这样的牙齿，可把我吓死了！”
罗羽按了按眉角，神情不耐，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这人是在胡言乱语，故而冷声道：“后来呢，你怎么不仅没被吓死，还活蹦乱跳满街妄言的呢？”
“后来，后来我胆子小啊，见它这么恐怖，我只好悄咪咪跑掉了。我只看到，那黑魔移动的方向，好像是要去屠宰场那里。”
“行了。”罗羽挥手打发走了凡民，低声自语：“没有什么有效的情报，姑且先去屠宰场看看吧。”
然而此时，文烨的意识之中，冰冷的电子音响彻。
<<告：此人话语有九分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