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深沉颜色越来越淡，鸟儿率先醒来，清脆鸣叫唤醒晨曦。
玉儿是随着第一声黄鹂婉转声音，醒了。从没有睡过回笼觉，玉儿翻身爬起，吃惊的发现夫人老爷双双坐在床前，明显夫人更疲惫些，憔悴的脸色，黯淡的眼神。
忍不住打个哈欠，看来是困顿极了。夫人强撑着精神，柔声问：“睡得安稳吗？”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玉儿确实睡得好，沉沉的一晚上没有醒过一次。一个饱饱的酣睡，实在是太妙了。
赶紧爬起来，悄悄看看老爷，玉儿一想到夫人老爷守着自己彻夜未眠，感动，担心，老爷还好，精神如旧。
主君吩咐：“起来吧，照顾早饭。我也累了。”
手脚麻利收拾床铺，细心的铺平展，拉拉夫人的手，意思是睡一会子吧。夫人不客气，和衣卧下。一个长长的夜晚，一段难解的心事。
玉儿在前，老爷在后，相跟着推门来到院子。
小溪潺潺，鸟鸣声声。
光线很明亮了。几道阳光透过稀疏树叶，落了下来，淡淡的金色。
劈柴早已码好，玉儿力所能及把柴火错落有致搭迭着放进炉膛，这是玉儿的聪慧处，不是一股脑堆进去。干燥的柴火有充分的空间，贪婪的吸食空气，青色的烟袅袅升起，火苗娇憨的舔舐锅底。
安静美好，玉儿背对着老爷，手下不停，忙着活计。添柴，洗米，和面，贴饼子，间隙把腌制的小咸菜盛好放在碟子里。
这样的日子不短了，一个忙碌，一个静静的坐在大青石上，不错眼珠的看着，总也看不够。
玉儿从不回身，更不会让老爷搭手做些什么。婢女不就是做这些事情的吗？
独处时光，元道老爷整个人很轻松，闲适的斜靠在凉凉的石头上。饶有兴趣的欣赏玉儿干家务活。
玉儿跳舞极佳。在三界首屈一指。中间有一个缘故，玉儿娇小柔弱，体态轻盈，无人可及。唉，宁愿胖大点，笨重点，起码好养活。
元道老爷脸上浮现出笑意，心有灵犀一样，玉儿好不好的回头看一眼，立即调转身子，还是背对着老爷。
小妖精，心中暗自念叨，元道老爷所有的柔情全都寄寓在这个古怪的称呼上。不让人心安的小妖精，总是牵着扯着老爷的心，比如孩子都有两个了，三界都知道玉儿是老爷的贴身婢女，恩宠异常。
可是直到今天，玉儿甚至没有办法盯视老爷，偶尔四目相对，玉儿总是先涨红了脸，首先低下头的。
有句话叫，少年夫妻老来伴。元道老爷很少检视内心，眼下真的尘埃落定，万事无扰。那些稍纵即逝的点点片段感受，尝试用言语表达，说给自己听。
柔鸿就是老来伴。两人相识数十万年，后来相伴左右，就像深山夕照，温暖却不炽烈，安和温馨。发生了许多事，夫妻也会想到松手，但最终选择留下，乐意调试着相处的心态，岁月静好。
假如老爷想拉着夫人的手，或者干脆一前一后相跟着走，彼此放心，对视欣然一笑。玉儿呢，元道老爷低下头，似乎不便直视着玉儿去胡思乱想。
想把玉儿拥进怀中，搂着纤纤细腰，箍住薄薄的肩，附在耳畔，低声问：“给的足不足？”
其实无论说什么，玉儿都会脸红，红的耳朵都是可爱的绯红色。和老爷说个话，如果周围人多还好，她一动不敢动，身份拘着，绝对不能嚣张。
如果恰巧只有两人，在漫长的吹云楼的日子，一年到头，都是两人，玉儿脸红，拼命避让老爷的眼神，就像不懂人事的懵懂处子第一次面对少年郎。
怎么劝，玉儿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那份娇俏，极力避让的刺激，让老爷心襟摇曳，满满新奇有趣。只是为什么玉儿没有过得老夫老妻的放心感觉呢？
稍微一走神，玉儿已经做完了炊房的活计。原木纹路托盘是两只碗，煮开花的稠稠白米粥，最是养胃气的。两碟小菜：原味脆嫩乳瓜，绿莹莹着实养眼；糖渍白萝卜，青皮白瓤浸着淡淡的紫红，清香怡人。
元道老爷自觉站起身，托起盘子，往回走。玉儿只来得及恭敬叫一声：“老爷。”她向来说话很艰难，老爷猜出想表明的意思。
头也不回的说：“盘子重，能搭把手的我做一些，把你累坏了就麻烦大了。”
话已至此，玉儿小心说：“有劳，我馏馍馍。”
老爷留下一句话：“小心手。”玉儿福福身子，表示领命。
新鲜的一天就这样开始。
在玉儿的服侍下，夫人老爷梳洗更衣，人利落精神就好。一个小盹足够，柔鸿夫人乌黑长发光可鉴人，简单盘起来，别一支玉簪。红衣，目光流转，神采昂扬。
元道老爷依旧淡褐色布袍，木冠束发，神气安然。
玉儿水红色的长衣，是老爷夫人要求的，显得气色好些。
夫妻并肩坐下，擦拭手，玉儿乖巧站在一旁，这是侍奉的规矩。
夫人发话：“此一时彼一时，玉儿坐下，省省体力是最要紧的。”
老爷补充一句：“从来也没有当真站着做事，不过遮人眼罢了。坐吧。”
玉儿光洁的小脸照旧涨的通红，腹诽：老爷这话什么意思，让夫人怎么想。
柔鸿夫人倒是想什么说什么：“原来吹云楼就没有老站着，现在更不必了。”
看着玉儿一脸茫然忸怩的样子，老爷示意玉儿坐在自己左手。一家三口围坐一起用早饭。
柔鸿夫人胃口大开，笑着说：“玉儿最会做饭，以后我就有口福了。”
玉儿羞的低下头。
三个人吃饭很有特点。玉儿会做爱做饭，夫人爱吃会吃饭，老爷不爱做不爱吃。每次坐在桌子旁，两个碗，两个碟，夫人独自享用，老爷吃一半饭菜，留下一半给玉儿。
简单美味的早饭很快结束。天光明媚，鸟语花香。
青石上铺了毡子，玉儿已经躺下，枕着夫人的腿。自从夫人一来，玉儿就有了靠山一样，唯夫人马首是瞻。夫人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夫人做什么，她仿效着做什么。浑然没有元道老爷什么事。
一妻一妾，一家祥和。元道老爷乐得手执书卷，托一个茶盏，或者摆棋盘，和夫人执子对弈。
玉儿笑眯眯的，适时给老爷夫人斟茶，递上一小碗精心煨制的羹汤，一小碟精美诱人的点心。安然的日子，安然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