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瓶婚礼那天,欧浅浅跟杨老师调了课,上午一二节课由她来上,上完后她就直奔大张村宝瓶家。
刚走到宝瓶家的巷口,欧浅浅就看到巷子里挂着各色小彩旗,地上有很多燃放鞭炮的碎屑,一股浓浓的饭菜香扑鼻而来。宝家大门口有个管事人,管事人问清欧浅浅是来参加婚礼,就指点着她把自行车放到一户指定的邻家。
欧浅浅放好自行车走进宝家大院。院子里搭着喜棚,满眼喜庆的红色让院子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欧浅浅不知该去哪屋找宝瓶,她想新人应该在正屋,就径直走进正中那间屋子。
正屋的墙上、玻璃上贴满了喜字,屋子地上摆着一张圆桌,桌上一水的男客,谢军坐在中间,几名看似长者的客人围坐在旁,却是不见宝瓶。令欧浅浅诧异的是,联校的周校长也在这一桌。她不由暗想,陪新人有讲究,这一桌坐的肯定是尊贵的客人,难道周校长是宝瓶家贵戚?
欧浅浅顾不得多想,上去跟周校长打了声招呼。谢军看见欧浅浅,早站起身来,他用手一指,微笑着说道:“浅浅,宝瓶在旁边那屋化妆呢!你是伴娘,也得化上妆。”
欧浅浅一吐舌头,说道:“妈呀!我还要化妆?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
众人看欧浅浅似乎对化妆有压力,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不用你自己画,有人给画呢!”“也就是意思意思,不会画得太浓了!”
欧浅浅走到旁边屋门口,一推门却没有推开,原来门从里面插上了。欧浅浅大声说道:“宝瓶,是我!”里面这才把门打开。
宝瓶从头到脚一身红,眼睫毛涂抹得弯弯的,她着急地说道:“浅浅,你赶紧让丁姐给你化妆!要不来不及了!”
欧浅浅看着宝瓶浓浓的妆容,不由感到好笑,可是也不好意思笑出来。只见丁姐手里拿着两根细线,她手旁一只碗里放着半碗水,丁姐一边把线蘸湿了,一边拿线贴着宝瓶的脸绞来绞去,欧浅浅心想,原来这就是开脸呀!
丁姐一边忙碌,一边说道:“宝瓶,先把你这弄清爽了就给伴娘化妆!很快就好!”
欧浅浅在一旁等着,问宝瓶:“宝瓶,周校长是你家亲戚呀?”
宝瓶尽量不让肌肉牵动脸上的皮肤,她动着嘴唇,几乎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我们家亲戚?他是谢军家的亲戚!谢军叫他堂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欧浅浅“哦”了一声,小声问道:“谢军家都有谁来娶亲?”
“没别人。就周校长一个。”宝瓶小声说道:“其实他们也是远亲,谁叫他家没有别的合适的人呢!婚礼上的轿车也是我舅舅给找的!”
“你舅舅对你真好!”欧浅浅赞道。
“那当然了!我舅舅自己的车,还有他两个朋友的车,都来了!”宝瓶有些得意地说。
丁姐在一旁说道:“你舅舅当村长,办这点事还不容易?”
欧浅浅这才知道,原来宝瓶的舅舅是大张村的副村长。外甥女办婚礼,车接车送当然要风光得多!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宝瓶、谢军、欧浅浅、周校长一干人等乘坐轿车,从小张村出发前往谢家山。
在当时三辆车也算是浩浩荡荡了。出了小张村往南走十几里,道路还是一马平川。十几里路过后,车辆往西一拐,道路开始变窄。路旁先是出现了一些小山包,小山包上有一些藤蔓植物,上面缀满了红色、黄色的叶子,空气也变得分外清爽。
欧浅浅欣赏着路边的美景,心情也格外欢畅。——老朋友终于得偿所愿,她由衷地替宝瓶高兴!
车辆继续前行十几里之后,道路越来越窄,两边的山坡也越来越陡,越来越高。原先的土坡变成了一块块犬牙差互的石头,车辆仿佛在石头缝里艰难穿行。
终于,狭窄的道路将车辆逼在一处小山包前面停了下来。
隐隐约约地,听见前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欧浅浅想问谢军这里离谢家山还有多远,可是看看宝瓶拉长的脸,她想,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她不由地联想到了李晓楠的婚礼:不知晓楠婚礼那天是什么状况?
众人下了车,正在犹豫,只见前面有五六人走了过来,这些人一个个披红挂彩,有敲锣的,有打鼓的,还有吹唢呐的。其中两人各推着一辆三轮车,还有两人牵着毛驴,毛驴背上都披着块红布。
原来是谢军的哥哥带人来接弟弟和弟媳。
两拨人互相打招呼,谢军哥哥上来先对周堂伯表示感谢。
欧浅浅暗想,这也看不见村子呀?难道这就是谢家山吗?
周校长指挥着来人把车上的嫁妆等物品往三轮车上搬,谢军不好意思地对宝瓶说道:“宝瓶,前面的路走不了车,这不,大哥牵着驴接咱们来了!”
欧浅浅心里大惊,难不成谢军要宝瓶骑毛驴回谢家山?这可成了奇闻了!
此时此刻,宝瓶也不好争竞什么,她低声问谢军:“还远吗?我不会骑驴呀!”
谢军看宝瓶没有激烈地反对,赶紧讨好地说道:“不算远,也就不到三十里路。毛驴很听话的,保证不会摔了你……”
“三十里?哪得走多久啊?”欧浅浅有些抱不平地说,“谢军你真不心疼宝瓶!”
谢军尴尬地挠一挠头,宝瓶眼里含泪,倔强地说道:“浅浅,谢军和我说过他这边条件不好。只是……要你也跟着我们受累了!”
看宝瓶十分难过的样子,欧浅浅也不好多说,她解释道:“宝瓶,我没事的!我是说咱们这么多东西,这么多人……”
周校长气定神闲地说:“这个好说,按照谢家山的风俗,把新人送到这里娘家人就可以回去了。东西放三轮车上拉着,新人骑毛驴回婆家,这也是讨个万里吉祥的吉利。”然后周校长又对欧浅浅说道:“欧老师,你是伴娘,我是娶亲的长辈,咱俩得跟着回谢家山!”
周校长这么说,欧浅浅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宝瓶的舅舅和另外几个送亲的乘坐轿车返回小张村,周校长和欧浅浅坐在拉东西的三轮车上,宝瓶和谢军各骑一头毛驴,众人往谢家山赶去。
道路越来越难走,小沟小坎碎石头一个挨一个,偏偏天公不作美,走了一截儿居然还下起雨来。
宝瓶再也忍不住,她一边骑着驴在崎岖的山路上往前走,一边不住地掉眼泪。她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谢家山了!
宝瓶和谢军结婚后不久,县教育局来了通知,撤销大张中学,原大张中学教师分流到县城各中学校。宝瓶和谢军都分在了金县第三中学。这倒好,两人省得跑调动进城了。
又过了些时日,宝瓶特意委托父亲给欧浅浅辗转带来口信:县里某中学招聘教师,希望欧浅浅去应聘,——凭浅浅的实力,一定能聘上,这样她就不用呆在农村学校了!而且,宝瓶已经自作主张给欧浅浅报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