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阳听见说戗了,一颗颗小炸弹在老妈舌尖炸裂啦,拉她去客厅:“别呀气大伤身。我偷听了,老爸莲心姐没破格。骗你是小狗!把心放肚里吧。”
他才读高二呀这么淘,偷听为了抠出老爸错处当把柄,闪避管教哎。
谢月霞乒乒乓乓放“炸药”,被儿子几句话就收拾了,架子不能收呀,板起臭脸:“好你个小鬼!大人的事情少掺杂。”高兴呐,骂不出凶腔凶气。
谢天星抠词眼深挖深究:“没破格”另一层意思就是踩着格子线哎。
每家在励志,柴腾云不能免俗,前日也想敲打敲打儿子,先搔到他痒处:“高二啦考得再好点。这年头,假使文凭不硬扎,回银云镇不牢手下人。”
潭阳想起好多话专哄年轻人开心哎。“拼爹”?迟早得拼自家。“跟着感觉走”?乱撞玻璃迷失了。“年轻人永远是对的”?光会自转不算啥。老爸公转的引力场囊括了热点;可惜,做成一个个大蛋糕给别人饱肚!老爸先天不足呀,还得靠我加强:“你限量版没亲兄弟。等我回银云,帮你掌舵,后浪推前浪推出新天地。”
“想接棒先接地气,子公司的业务都等你去学,打铁没样越打越像。”柴腾云见他拍胸脯,换了话题,“在看武侠魔幻言情?有些人写啊写,不像话,超过《金瓶梅》了。你欢喜自个判断?行啊。”他找出几本书几张碟片。
潭阳翻了翻:有些没听说过,有些蛮细蛮真实。
柴腾云趁热打铁:“男女生交往像游泳,熟悉熟悉水性就可以啦。假使整日泡水里会累死,呛水呢更后悔。”
谢天星觉得尾句是负数,负得打翻石灰桶,把前几句溅得苍白无力!
潭阳真想扔了手中书:莲心姐看见他就成了出炉的甜糯糕糖,又香又腻,不像秘书像小蜜;属兔的撞树,树叶能不“泡水里”?
他假托新闻问同桌。时鹏子蛮领世面:“有些爷娘的脑袋搁在时光隧道另一头,过季过气啦,偏要说三道四。大多是假面具,发霉了,一戳就破。人家用高科技‘戳’呐,买来微型录音机,会感音,自动启动两小时。有心算无心,算得他们没脸管教。”
潭阳放学就溜去买来,伺机而动,戳穿老爸假面具,省得再来磨叨。
昨日,谢月霞听说娘家侄子要相亲,高兴啊放下电话赶去西镇把关。
莲心放松了,吃夜饭时紧挨云爸。柴腾云只顾着对潭阳说谢金波:“他去探监看援朝路过上海,中午劝莲心回西镇看看,离家已有五个年头啦。”
谢金波路过的任务,一劝二看。扈二芹是他外甥囡啊,托他留心看看莲心有啥不对劲:“假使柴腾云监守自盗,我跟老公去闹大了敲竹杠!”谢金波因儿子坐牢够烦啦,咋会再卷进是非窝?见莲心好端端嘛,他劝过了就走了。
莲心在夜饭桌咬筷子做旁听生,听见“西镇”就堵心:“才不愿意和那家人有啥破瓜葛!亲爸、后妈势利眼呀,黏上来没好事!亲妈呢,扔下我多年,不管不顾。只有云爸待我好,教我本事,还救我一条性命!”舌灿莲花哎,见他吃完一碗,连忙给他添饭,递饭碗顺便卖眼蛮狐呀,媚媚地冲他一个笑。
临睡前,她学干妈惯例端去一杯热牛奶:“喝了休息啊。”居然偷放了安眠药!假使不知道后事,谢天星早就辣眼睛哎,费点吹灰之力吹翻那杯子!
柴腾云外明不知道里暗,防白毛没防家人呀,“咕噜咕噜”喝完了:“你也去睡吧。”莲心接过杯子,退出房间,咬唇闷笑,笑成了花苞初绽吐香。
只要有心,瞎子也会看出一点意意思思,更何况潭阳冷眼旁观啊观出蹊跷,趁机行事找作文题去请教:以前,老爸从审题说到素材、构思、布局、语言;现在,他的语言成呼噜啦。我把“高科技”放他床下,退回自己房间。
莲心来了紧贴门缝,呼噜声像九牛二虎之力拉耳朵呐,柳眼桃腮春心动,咬食指啦。几时备了钥匙?轻轻开门。她太急了,对面潭阳房间还亮着灯!
潭阳做眼哎透门缝看清了:偷营劫寨?疑罪从无呀,等我明早拿到录音,看老爸以后咋个嘴硬训我?看她咋个撇清,还有啥脸皮赖我家安营扎寨?
谢天星以为,赌气得分个轻重缓急,潭阳要逆反,作壁上观就过分啦。
录音今早到手,磁带盘转过四分之一没声响了。潭阳听得心服口服:老爸居然木人石心,把牢阵脚不乱!
柴腾云毕竟习武之人嘛,当时惊醒了:“调皮!玩笑有点过分了——哦,幸亏你那里弹性好,这一次就算没事啦。”
“有点”过分?他当之调皮?莲心唧唧囔囔:“就一次,报恩呀也算替亲妈圆了初恋。”
谢天星司空见惯:人啊借口借上一千遍,借得自己也相信了,再借给别人。
柴腾云却哭笑不得:“你倒打听得详细。有父债子还,哪有母女接棒?报恩就免啦,糟老头上辈子欠你好多,再救一次也白搭,不睬他气死他——还记得金波叔中午讲过的项羽韩信?”
谢金波说,项羽韩信,同爹各娘。有人姓项,年底在邻村讨取赊欠的货款,收来三成只够付利息呀,借酒浇愁。同桌是相面的,告诉他有太上皇之相,得连夜让老婆怀孕。姓项的奔回家,同床;酒劲过了色胆大了,要好事成双捎带小姨子。老婆想,老公以后大富大贵,三妻四妾呀,不如现在顺水推舟,姐妹有个照应。邻床小姨子装睡;早被吵醒啦,也想生个儿子登皇位,半推半就。
第二年,姓项的为赚点蝇头小利,半路遭劫杀。他老婆在家苦熬,小姨子跟着姓韩的书生去了淮阳;各生一个儿子,各得一半福分。项羽酒醉而生,昏头昏脑力大无比,做了楚霸王。韩信酒醒而生,头脑灵清手脚没气力,做了齐王。哪有并肩王坐天下?兄弟不和睦。便宜了刘邦刘太公,做了皇帝太上皇。
谢金波说故事劝莲心:“大人有错,小金没错呀,你跟他姐弟俩要和睦。”
柴腾云重提故事,不是劝她“和睦”:“现在有些人也色胆大了,前房后院冒火光。我小打小闹小福分有配额,省着用才时间长。白毛那样的奸人盯着哎巴不得我透支了没法交账。我不能输掉你亲妈后爸的信任。他俩这几年有难处,留你在银云。听椽子哥口气,上海佳邻迟早给你打理。爹有娘有不如自家褂里有,来日方长,成家立业——哦,纽约老板又要来银云采购珠宝玉石,好像廿多岁,等来了见个面?对,以后再讲,不早啦。好啊,干爸抱一下亲一下。”
谢天星觉得他把牢干爸身份没用啊,“竹本无心,外生多少枝节”!至于“藕虽有孔,内中不染污泥”,全靠侥幸万幸,全靠莲心那里有“弹性”,否则柴腾云该走的红尘一步也少不了:咋向余小芳交账?再分辩也没人相信。传开了,谢月霞、扈二芹会两路夹击,白毛更会大动干戈!到那时,猪八戒照镜子,家里家外都不是人啦。今夜走运,冥冥之中不会永远铺了好运,我得盯牢潭阳后续动作。
潭阳认定老爸没破格,销毁磁带:假使落老妈手里,大人没大量,没气度有气囊呀莲心姐被弹瘪,家里也没了清静。老妈当着不着,眨眼换主意肯定问我:“赶走莲心?”假使说赶,会不高兴:“对小芳咋开口?”假使改口,会更不高兴:“翻口覆舌,搅我主意!”假商量真主意,她搅进了自己神逻辑。
他觉得和老妈不在一个频道,和老爸嘛一笔写不出两个“柴”。昨夜太任性袖手旁观;假使老爸没定力,芳姨不会轻饶,柴家、景家的关系也弄僵了。白毛像鲨鱼嗜血啊,闻着气味会撞翻大船!没了银云,我以后上哪掌舵?
潭阳回书房:“老爸,磨亮刀斩不断老妈毛毛细雨吧?”表个态当之补偿,“在家千日难,出门一时好,去吧寻个把小家碧玉散散心;她会当菩萨供起来,百依百顺。现在把结扎输通了不是难事呀。田要冬耕儿要亲生,添丁进口再生个精英出来;以后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用不着银云人分享蛋糕。”
谢天星摇头:潭阳也流行性感冒啦,对“散散心”无所谓了,对“分享蛋糕”倒是耿耿于怀,利字当先,宁可怂恿老爸越轨生子。
柴腾云笑了:“人小鬼大,想法乌七八糟。假使有外室,你妈还不翻天覆地吃了我?你追求个性;她也脾性生定啦,不可能磨成粉再捏一个。女人嘛,跟定了男人才磨叨。秦桧不磨叨,奸臣。你要老爸做赵康王?要看清一个人的心,蛮难也蛮容易。74年我倒霉了,你妈没有避瘟气——历史摊派的福分啊,我得三生石上还情债,付息还本……你还小,半懂不懂,做作业去吧。”
潭阳做作业蛮用心,为以后文凭硬扎能在银云掌舵呀,总算挤进学霸行列。他脑子里的商业细胞也蛮多,几句话挑起因头,孕育出银云大酒店。
那是不久之后,景椽子来上海。谢月霞下厨房掌勺。潭阳嫌憎:“比不上以前芳姨的鱼粢面。到上海没口福啦。”景椽子听出了商机,停筷头说起各地小吃:“东酸西辣北咸南甜,哪比得上溪阳菜?”
柴腾云也放了酒杯:“谢岭下海鲜只要半日,就能从渔码头游进明档展示,膏蟹活的,鲳鱼带鳞,带鱼锃亮,黄鱼梅鱼辣辣黄啊!上海人以为宁波海鲜冻得石骨铁硬,假使看见眨眼动鳞,会热捧。”
潭阳催表伯拍板:“开特色大酒店吧。想起来,海鲜味道还黏在舌头,望潮、蛏子、沙蛤、香螺,梭子蟹、虾蛄弹、白米虾、海瓜子,还有好多。”
景椽子老辣:“回头客多了,溪阳海鲜的招牌才硬扎。口味嘛葱油、咸菜汁为主,配上特色菜,蛎黄跑蛋、流黄青蟹、黄鱼参羹、苔条拖黄鱼……”
谢月霞问起小芳。景椽子笑了,摸出一张全家福:他的手搭在溪阳肩胛;溪阳像从他妈的模板倒出来,线条粗一点;余小芳消瘦喽,怀拥小囡。
景椽子连感带夸:“我时常去各分部,害得小芳忙啊,打理总部又操心儿子囡。”看一眼身边的莲心,“小芳好几次讲起,这几年麻烦你们了。快啦我小妹要回台湾帮她老公,莲心抽空去上海佳邻熟悉个一年半年,准备接任。”
谢天星听见谢月霞在心里叫好:莲心腹心大患呀终于要走了!顺妮明年大学毕业,叫她接任秘书。腾云堂房侄囡嘛不会有花花肠子;对外等于竖起一堵隔音密封墙拦牢狐狸精,也拦牢苍蝇蚊子!明早见了苑儿打招呼定人选。
谢月霞夸顺妮心思简单,比她哥听教听话。水苑儿听得欢喜又发愁:
是啊,和儿心高气傲,几年前,偏要报考金融外贸,落榜了;跟着一窝蜂进市场,称心的单位太少;云哥建议进高复班或者到银云练几年。倔种不识好歹,偏要自己创业,劝他十句,半句也不听。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吧。
顺妮也总分不高,填报经贸管理:“行行出状元,去哪都用得着。”现在用上啦。她看上欢喜?假期常去工艺品专卖店帮忙。云哥好像看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