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收麦子时节，卫家庄子自从有了石磨，馍馍、贴饼、包子各式面食花样纷纷出笼。很是让庄户们涨了见识。卫兹更是在卫臻的建议下，大手一挥，家里的田地大面积种了冬小麦。
冬小麦产量要高过粟稷，庄户们其实很是愿意种的，他们穷哈哈们又不在意可口不可口，能填饱肚皮，不饿死人就行。只是原本主家收租只认粟稷，没奈何，也只能多种粟稷。如今主家改种产量更高的小麦了，庄户们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跟着种？再说如今小麦去皮后，磨出的面粉味道还要好过粟稷，麦皮又能喂养鸡豚，哪有不多种之理？
卫家的田地去年冬小麦种得不少，到了此时，庄子上已经是一片忙碌。
“亩产多少？”
舒舒服服躺在树荫下自制的躺椅上，吃着井水里冰过的西瓜，除了夏日午后的风有些燥热，要是这种太平能持续下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回少主君，已经收下来的两亩地，一亩产麦子三斛七斗又五升，一亩产麦子三斛八斗又两升！亩产都在三石半以上，接近四石的产量！”
卫行一脸兴奋，往日里下田不过能产麦两石半，能接近三石的都少，没想到仅仅是施上人人厌弃的黄白之物，产量居然能超过上田，若是上田也施用粪肥，产量岂不是要超过四石甚至五石？
“嗯，不错，产量比没施用粪肥的上田还好一些，行了，在太阳下忙活了半天，你也辛苦了，坐下来吃块瓜。”
亩产接近了二百斤，也算不错了。在化肥没出现中国大地上之前，这个产量已经算是膏腴之地的水准了。深耕和良种优选后，产量可能还能提高一些，达到亩产四石的程度。再想提高产量，就要在精耕细作上下功夫了。对此卫臻有着清醒的认识，并没被后世动辄亩产上千斤的产量冲昏头脑，追求不切实际的产量。后世那可是肥水外，还有着极其优质的良种。卫臻就记得有一年，自家种地时，因为买错了麦种，夏收时，小麦减产了三五百斤。亩产由往年的八九百斤甚至一千斤往上，掉到了五六百斤，良种的作用可见一斑。
良种优选是个极为长期的过程，其中难度，由袁大德鲁伊搞超级水稻花了多长时间，就能窥见。卫臻会坚持着良种选育工作，却不会指望一时半会有什么质的突破。
西瓜传入中国极早，这时候虽已经从西域传入中原，但种植的极少，卫行为了测量施了粪肥的粮食亩产，现在太阳下指挥庄户忙活了半天，正热得满头大汗，能有块冰镇西瓜吃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当下推让两句，便半推半就的捧起块西瓜大快朵颐起来。
“其他施用过粪肥的田里也要仔细算一下亩产，平均下来，粪肥大致能增产多少就有个数了。”
“少主君，其他施用粪肥的田里麦子产量怕也是一般无二，亩产能提高一石之多，若是上田也能施上粪肥，亩产岂不是要超过四石甚至能有五石？”
卫行兴奋的说道。五石的亩产，怕不是都要被当作祥瑞了，这可比那些双穗禾什么的祥瑞实在多了，也有用多了。
“怕是达不到五石，粪肥的肥力是有极限的，上田原本就是膏腴之田，加施用粪肥怕也没下田那样效用明显。回头你要安排人检试一番。”
肥力饱和是有可能出现的，好在粪肥是农家肥，属于缓释肥，基本不会出现烧苗现象。不过也不能浪费。设计几个对比样地，肥料施用量各不一样，自然能试出最佳施肥量，这个是卫臻的老本行之一。
“秋季你要安排好庄户对粪肥的使用，别出现因肥争斗的事，收集粪肥的事也要妥善安排。冬季记得安排庄户清塘开沟，防洪抗旱都要准备着。”
襄邑地处濉水之畔，冬季清理池塘河沟，为来年防汛抗旱做准备是必备节目。卫臻计划着把清理出的塘泥好好晾晒发酵一番，这可是改良田地的上好肥料。用来补充粪肥不足，再完美不过。
庄户们和卫臻这个主家同样关心施用了粪肥的田地产量。在增产的前提下，秋季粪肥的推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在地多肥少的情况下，免不了出现争抢，不过作为庄子的管事，卫行肯定能安排好。
“对了，让庄户们收集良穗的事儿办完了吧？”
粮食要高产，除了肥料水分，自然少不了良种，卫臻在收麦前就交代卫行，让庄户们把那些茎杆矮壮，粒大穗长的麦穗先收集起来做来年的种子。
“办完了，庄户们往年也会收集良种，弄这个驾轻就熟，办的很利落！”
卫行对自家少主君交代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他能不能接替老爹，成为卫府的大管事，谁说话管用他心里门清。
卫臻满意的点头，卫行办事稳重细心，他用着也顺手，庄子上的事情以后大多可以让他去办，至于卫冲，以后还是跟着典韦当他的亲卫靠谱点。
良种当然不是一年就能搞定的事情。需要不断的从良种中选出遗传性状稳定的，并不断优选。根本就不是三五年的事情，能做的就是不断优选，不断进步。
卫臻有耐心，反正不断优选优育，种子一年总比一年强的，能增产，庄户们就有继续不断选育下去的动力。
想到这，卫臻特意和卫行交代了选种的后续。他毕竟就一个人，有什么想法，平日里事情一忙乎，很容易忘之脑后。就像曲辕犁似的，直到典韦和他抱怨深耕翻出的土疙瘩过大，要打碎费时费力，他才想起忘了配套相应的碎土耙了，让典韦、卫兴这些亲卫家的劳力在地里忙活了不少天，播种都比别人家完晚了好几天。
“怎么样文简，这般省不少气力吧？”
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犊鼻裤的典韦耙完刚刚深耕过的田地，满身汗水肆意流淌他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主君不愧是得了后稷传书之人，这耙子碎土可方便，可要比拿着锄头一下下敲要便捷海里去了！”
典韦抹着脸上的汗水赞叹不已。春季他家里的五十亩地可让他着实废了功夫。卫兴那班如今在他手下的亲卫兄弟们也私下和他不止一次的抱怨，卫臻这个什么曲辕犁深耕忒是麻烦，翻地要比别家费时许多。他被卫兴那些人抱怨厌了，便和卫臻说了一下，本来意思是卫臻能让他们几家少用曲辕犁耕些地，没想到卫臻脑袋一拍，喊来刘三，又打造出这个所谓的犁耙，轻松解决了碎土的问题。
“郎君，喝些水歇口气。”
一身粗布麻衣，青布包头的蓝儿抱着陶罐递给典韦。家里除了典韦一个劳力，就她与舅姑两人，典韦耕地时她免不了要在地里帮忙，牵牛送水自不用说。
典韦结果陶罐灌了一气，又递归蓝儿，让她也喝一点。天气炎热，蓝儿又不可能像典韦那般光着膀子，在大太阳下忙活半天，同样是汗津津的。
他们夫妻相敬，卫臻这个来地里看犁耙效果的单身狗少不了被虐。很是无语的抱着半块西瓜在一旁眼红。
“蓝儿，这水可曾烧滚过？”
“烧滚了，少主君你不是说过张癞子就是喝生水才害的病，吩咐不许庄子上的人喝生水嘛，妾身自然记得！”
推广喝开水这种穿越者都会做的事情，卫臻自也不能免俗。在庄子上却不是太顺利。毕竟襄邑是平原，柴火对庄户们来说能省一点自然要省一点。他们又不是卫臻那样的大家少爷。好好的喝了多少年凉水，干嘛要浪费柴火和工夫去喝什么滚水？就因为少主家说喝凉水容易生病？自己喝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
还是去年一户叫张癞子的庄户得了腹泻之症，被卫臻顺势而为，让医工宣传喝生水的坏处，这才改善了许多，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庄户嫌麻烦或心疼柴火，不愿意喝开水。对此卫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总不能强制性的要求吧，毕竟庄户又不是卫府下人，引起反弹总是不好。
某些方面的习惯之所以形成，总会有它形成的原因。像书写用的毛笔，卫臻也发明了鹅毛笔，但除了他自己就没人喜欢用。除了书写习惯外，书写材料也是一大原因。鹅毛笔在纸上书写效果不错，在现在主要的书写材料，竹片上的效果却差强人意，很容易沥沥淅淅，不成样子。卫臻又不会造纸，让造价昂贵的纸张便宜下来，鹅毛笔自然也推广不开。
不管是喝生水还是鹅毛笔的问题，都让卫臻认识到，许多事情不是有好处就能轻松推广的，这让他穿越者的优越感很受打击。好在他看得开，人与人相处，是互相改变的嘛，他又不是那些主角光辉光芒万丈的穿越者，穿越过来就是改变世界的。作为一个渺小的个人，他在改变这个时代的同时，也被这个世代改变着。
像现在，他就和庄子上其他人一样，除了下裳，内里什么也没穿，原因无他，凉快嘛。
当然，卫臻不是所有事情都看得开的，像襄邑县其他大族觊觎粪肥这件事他就看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