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明月,明月照山岗。
残剑挑浊酒,异客醉他乡。
醉酒汉子斜依着山石,一柄大剑枕在脑后,剑柄挂着的酒葫芦里约莫还剩下最后一口浊酒,入秋的夜风一吹,稀里哗啦一阵晃荡,酒香四溢。这十分的醉意被凉风立马吹去了八分,闻到酒香,却又新添了一分。
三分微醺最惬意,七分清醒留心间。
今晚可不是一个可以大醉的日子,汉子将酒葫芦塞紧,继续枕着大剑,睡在这半山腰上。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
山顶有座宝塔,塔顶有棵朱果树。
这朱果鸽子蛋大小,吃起来有一丝淡淡的香甜。说来也怪,这十里八乡的小孩,但凡有个头疼脑热,肚疼拉稀,半夜丢魂,惊厥夜哭什么的,吃上那么几颗朱果,半个时辰之内,必定酣然入睡,第二天起床,保管他是龙精虎猛,病疼全消。
久而久之,宝塔朱果的传奇就传开了。人们把它当做上天的馈赠,时常有乡民带着香火祭品,在塔底烧香祈福。
入秋时节正是朱果成熟之时,醉酒汉子守在半山腰,却不是要阻止乡民上山求果。这朱果树本来就是山海派为辖内村民所留。再说这大半夜的,估计也没有人会来。
人不会来,可不代表别的东西不会过来。
朱果神奇,自有它的神奇之处。
但凡山有奇物,必有凶兽窥视。
醉酒汉子,便是守护在此,震慑凶兽的存在。
朱果在山海派内又叫开窍果。是门派内海空大师精心培植的一种针对凡人强身健体,开窍启智的异果。凡人闻来,只有一丝香甜。但对异兽妖魔来说,那就不得了,简直比催情春药还要猛烈,每到异果成熟的特定时刻,莫说方圆百米,便是百里之内,那也是奔兽走蛟,群魔乱舞。谓之一个壮观。
“也不知道海空老头从哪里搞来的怪种,对稚子效果还算中正平和,异兽想通过它开启智力也说得过去。这些个天魔魂体掺和进来,算个什么事,给你一个,你倒是要吃得下去啊。”醉酒汉子打量着无暇夜空中那一团突兀的乌云,心里一阵嘀咕。
黑云翻腾,游离不定。
时值中秋,皓月当空,秋风吹不散这愁云,醉酒汉子却是突然愁上了心头。原本无人的山路上,不知何时竟然摸上来了两个少年郎。
走在前面的少年,鬼头鬼脑,四下打探,拉着后面的小胖墩在山路上急切奔走。
小胖墩年纪不大,体格却是格外的壮硕,远远超过前面那少年一大头。
“飞多,额想碎觉,额不想上山。”小胖墩嘴里嘟囔不清。
被唤作飞多的少年白了小胖墩一眼,脚步不停,嘴里训道:“是哥额哥的哥,不是得窝哦多的多。你小子八岁了还不会叫哥。是不是故意的?”
小胖墩并不回答,只一个劲地傻笑。
李飞无耐,只得拿出杀手锏,“小蛮,等我们到了山顶,哥给你找好吃的。”
“当真?”
“不骗你!”
一听有吃的,小蛮迷离的双眼立马放出精光。三步并作两步窜到李飞的前面。一身蛮劲发作,拉起李飞直扑山顶。
两人很快便到了山腰,跑在前面的小蛮率先发现了了异样。
“让开,俺们要上去找好吃的。”小蛮可算得上正宗的初生牛犊,全然无惧陌生人肩上的大剑,大踏步地朝醉酒汉子冲撞过去。
李飞听得小蛮说话,从他壮硕的身子后面探出脑袋,心里一惊,赶紧拉住小蛮。
“小蛮停下,先别过去。”
醉酒汉子将剑矗在身前,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小孩。
此时,人影斜长,月在半空。
李飞将小蛮拉到身后,瞄了一眼汉子的大剑,朗声问道:“大侠可是山海派修士?”
“哦?”醉酒汉子绕有兴趣打量了一眼李飞,重新坐回山石之上。“小朋友,有点见识。哪家小孩?”
李飞听到这里,顿时放心不少,拉起小蛮,来到醉酒汉子的身边。“小子李飞,是这宝塔村人,这个小胖子,是村长家的傻儿子。族里四叔一直为山海派处理此间俗务,所以小子认得这个标志。”李飞指了指大剑上的山海印记。
“唐豹子?”醉酒汉子问道。
“那是俺们四叔。”小蛮抢声答道。四叔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神仙一般的存在。
有一次,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戏水,突然之间,河中心起了一个大漩涡,将他们几个直往河底拉,当时李飞离中心最近,漩涡一起,立马就卷进了漩涡,幸亏遇到当时回村办事的四叔,几人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从那之后,他们对四叔的越发的崇拜。时常跟在四叔的屁股后面,心思活络的李飞慢慢从四叔那里知道了村子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神奇的存在,比如山海派,比如九塔盟,比如修士的世界。也是从四叔那里他们知道朱果的神奇。更知道朱果要到八月十五月正当空的时候采摘。如果遇上千年难遇的月之精华投射在朱果上,那才是真正的极品。
“那你们四叔有没有告诫你们,今天晚上不要往外面乱跑?”
小蛮躲在李飞的身后,吐了吐舌头。“四叔说这里有妖怪,有凶兽。但是俺们不怕。俺们上来找好吃的。”
“我看你这一身肥膘对妖怪来说倒也是好吃的。”
“它们敢来,俺有的是力气,一拳一个,只管打飞。”小蛮比了比拳头,天真地说道。
“一拳要是打不飞呢?”
“那就再踢一脚,就像这样。”小蛮抬起一脚,竟将一个人头大的山石,倏地踢飞。从半山腰直落山脚,滚入河水之中。
醉酒汉子打了个酒嗝,摸了摸小蛮的头,“倒是有两把子力气。”
“四叔也这样夸我。”说着准备又来上一脚。
“小蛮别捣乱,你再多来两次,指不定河里冒出来个什么妖怪。”李飞赶紧拉住小蛮,生怕他得意忘形,再闹出别的动静。
“河里真的有大蛇吗?”小蛮对这条贯穿整个村子的大河也是心有余悸,漩涡事件之后,隐约从长辈口中听说那里面盘着一条大蛇,专门吞食下水游玩的童男童女,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小孩敢在河里游泳了。
醉酒汉子微微一笑,“真有,等会儿出来了,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踢它。”
“啊?”李飞和小蛮被骇了一跳。山精野怪之流一直口口相传,难免云山雾罩。一旦有机会识得庐山真面目,却也让两人无所适从,心里怕得要命,也好奇得要命。
“要不,咱回吧?飞多,俺不想吃好吃的了,俺想碎教。”小蛮拉了拉李飞的衣角。
李飞看着壮得像头小牛的小蛮,心里一阵发苦。这小子是村长大伯家的儿子,从小不会说话,从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直到六岁那年,四叔唐豹从朱果树上求得两枚奇果,这才开始慢慢学会说话,却也仍旧痴傻。
李飞从四叔那里听说了朱果的神奇,这两年便时常在宝塔周围转悠,每每拾得朱果,都悄悄给小蛮吃下。两年下来,小蛮吃下去不少,只是这心窍依旧蔽塞。
李飞马上要到城里读书,若是在走之前,能得到一枚吸收了月之精华,传说中的极品朱果,相信一定能让这痴儿通心明窍。他在外面也能少几分牵挂。
四叔今晚将他们偷偷带出来时,曾经说过,今天晚上,月正当空时,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出现极品朱果。他们只要在这之前赶到塔底,到时候就有机会得到。这出都出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李飞拉着小蛮正准备向那山海派修士求助之时,夜空中那朵愁云突然之间竟剧烈翻腾起来,转瞬便铺天盖地,掩没了整片夜空。
愁云此时,已然魔气森森。
酒鬼暗叫一声糟糕,背起大剑,一手一个提起两个少年,飞一般从山腰掠向山顶。
山顶有塔,塔高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