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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微风不燥

在一个星期后,我发现夏小妍不再占用上课时间偷偷翻书,课间也不再时常捧着那本书了,只是偶尔会拿出来翻一下。

我想她大概是已经看完了吧,于是,我跟她说了第一句话,“那什么,夏小妍,你之前看的那本书看完了吧?借我看一下呗?”

在夏小妍没有表态的情况下,我已经自顾自地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夏小妍一脸怪异地望着我,瞳孔里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那时候的夏小妍一定很莫名其妙吧,在此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谈不上一丝交情,但我的语气就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自然,完全没有一点顾忌。

事后回想起来,脸上略微有一丝尴尬,禁不住的想骂自己一声“太不要脸了”,那时候的我怎么能够将一段那么生硬的操作,展现的那么行云流水,那么自然且随意。

出乎意料的,夏小妍并没有断然拒绝,短暂的疑惑之后竟然冲我笑了起来,然后从背包里将那本《老人与海》拿出,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接过书,放在课桌上随意的翻着,17岁的我对这类型的书并不感兴趣,或者说,我对大部分的书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偶尔停下来看两行,但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被书中某个动人心魄的情节所吸引,只是觉得既然借来了书,至少也要做出一个有认真看过的姿态,要不然在别人眼中会显得我故意借人消遣。

“你也喜欢看书吗?你以前都看过些什么啊?”

夏小妍眼睛很亮,好像是久经漂泊的革命人士找到了自己的队伍一般,满眼闪烁着希冀。

看着她的眼睛,我实在说不出“我从来不看这些书,没什么兴趣”之类的话,也只能“啊”“嗯”“哦”的点头敷衍着。

《老人与海》,这个类型的书对于一般的17岁高中生来说,的确是有些过于深刻了,这书里边的内容真的不是那个年纪的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在我还惊讶于夏小妍过于早熟的大脑时,她已经熟练地说出了几本我从未听过的书名,还简单的说了一些书的梗概。

我一头雾水,而坐在我身后的陈默,则听得津津有味,陈默属于从来都喜欢这些的类型,与夏小妍倒的确有些趣味相投,慢慢的,两人就在我旁边自顾自聊了起来,我反倒没了什么存在感。

随意翻看着桌上的书,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

也许是被两人随口而出的侃侃而谈刺激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开始有了读书的爱好,尤其是离开了学校以后,图书馆之类的文艺场所成了我日常出没的地方。一直到了如今,我看了很多的书,家里的书柜上少说也收藏了上百本我看完的书,但我却依然没有完整的看完一遍《老人与海》这本书,至今也说不出它的故事内容。

苦熬四节课,愉快的上午学习时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终于迎来午休长达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在这期间,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午饭,它关系到了下午三节课整整三个多小时的学习精力是否足够充沛的问题,而这一切的根源,又要追溯到午饭的发源地,食堂。

每每午饭时间,我总是会自豪于自己“龙的传人”的身份,望着前面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我心中此起彼伏,热泪盈眶,且激动万分,我都恨不得对在场所有人说一句:

“你们特么都把高考的积极性用在打饭上了吧?知不知道关爱一下弱势群体?”

高中三年,我从来没有在十分钟以内触碰过心仪的可口饭菜,无论我下课跑多快,前方总有千军万马等待着我。

望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那食堂打饭大妈颤抖的手,无时无刻不在压榨着我来之不易的午觉时间,每当那时,我都心如刀割,只想撒泼一般对她说:“你特么能不能快一点?我很急啊。”

实话说,呈岐一中的食堂,绝对是我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最索然无味的食堂,对,没错,比看《老人与海》还要索然无味。

三年的学习时光中,我也曾听到过不少同学们的抱怨,诸如“食堂饭菜数量不多,质量还不好”之类的言辞,我早已经司空见惯。

对此,学校食堂总是报以虚心接受的态度,秉持着欢迎同学们踊跃提出宝贵意见的姿态,多年来,始终保持着“我做的饭菜我做主,你说任你说,我就是不改”的优良传统作风。

就食堂的饭菜问题,我依稀记得著名生存教育家谭新杰,和著名抬杠大师陈默曾经有过一场惊世骇俗的辩论大赛,言论如下。

谭新杰:我去,这种菜跟猪食一个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陈默:哎呀,老谭牛批啊,还吃过猪食,人生经历这么丰富,看不出来啊。

谭新杰:.......

谭新杰:我意思是,这味道简直是够了。

陈默:哦,那你还吃这么香?

谭新杰:唉,无法,好死不如赖活着,都是为了生活啊。

我:......

一块钱的饭,三块钱的菜,价格亲民,物美价廉,一荤两素的搭配,再辅以食堂打菜大妈间歇性手抖综合症,让我们勉强维持住了温饱,在愉快的学习生活间隙,不至于曝尸荒野。

午饭之后,是学校统一的午休时间。一点整开始,一点二十结束,然后休息十分钟,紧接着就是下午第一节课。

高一的时候,我们的午睡是在自己班的教室进行,由各班老师自行监督。

关于学校的午睡安排,其实我一直都有两点很不明白,困扰了我很多年。

第一点,既然是午睡,为什么还要让老师自行监督?难道学校领导们是觉得,我们学习上不上进,在睡觉这件喜闻乐见的事情上,我们还能比学习更不上进吗?

第二点,午睡之后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做“课间休息十分钟”的设定?莫非学校领导们也发现了,我们在教室桌子上趴着睡一个午觉,比上一节课还要更累吗?

午睡后课间休息十分钟这件事十分重要,十分重要,十分重要!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的确,如果没有这个设定的话,很难估测有多少同学午睡之后,会由于严重的睡眠不足而将自己的休息时间调到下午的三节课上。

这样将极大的影响任课老师们的上课体验,容易招来差评。

呈岐一中是第一个让我知道,原来还有比上课忍着不睡更累的事情,那就是呈岐一中的午睡。

那个时候,每个班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个美差,那就是午睡时间的学生代表,一般是两三个人,午睡时间代替老师执勤,在整个年级各个班级之间来回流窜,手上拿一个笔记本,专门负责维持午睡纪律,在笔记本上记下那些午睡不配合的学生,然后扣他们班的操行分。

一个班的操行分可是十分重要,直接关系到这个班能否得到“优秀班集体”的殊荣,每每因为操行分而与“优秀班集体”殊荣擦肩而过的每个清晨,总少不了班主任声嘶力竭,痛彻心扉的训斥。

所以学生代表就显得尤为重要,手臂套一个红袖章,怀里一本笔记本,那等于直接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了,就是说一句“我就是这个时间段最牛叉的货”,也丝毫不为过。

但也有不太好的地方,比如当你碰上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班级的时候,容易挨揍。

也许是校领导们在充分汲取了学生反应之后,痛定思痛做出了一向革命性的改革,从高二起,我们的午睡改成了在各自宿舍中进行,与教室僵硬的课桌椅相比,宿舍松软的床简直在舒适性上几何式增长,这里必须要给一个五星好评。

我的高中生涯换过三个宿舍,一开始住在1-7,一楼最拐角的一间,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冬暖夏凉,微风不燥,完美渡过了一个夏天。

后来搬到了3-7,在那里度过了漫长岁月,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体验最差的时候,与顶楼仅仅相隔一层,夏天热的无法入睡,只有脱光衣服贴着冰凉的墙壁,才能感受到一丝慰藉。而到了冬天,我与谭新杰不得不时常挤在一张小床上,两人的被子叠加,才能让我们扛过那段难熬的时光。

顺便提一句,也是在那个时候,在每晚睡前的闲聊中,我得知了深藏在谭新杰那颗躁动不安小心灵下的念念不忘,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比我们开窍早熟的太多,在我还在跟陈默、齐煊等人嘻嘻哈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考虑人生大事,甚至打情骂俏了。

当时我跟陈默对此嗤之以鼻,直到如今我才追悔莫及,对于当年谭新杰的高瞻远瞩感叹不已,如果时间可以让我再来一次,我一定要走在他的前边。

最后一次换宿舍,换到了另外一栋宿舍楼,俗称的“好学生楼”,这栋楼汇聚了全年级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们。

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是,这栋楼一侧住着男生,另外一侧居然是女生宿舍,两边仅隔着一条楼梯间,可怜当年年少无知,少不更事的我们竟然视若无睹。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有多少当年的同学在漫漫长夜中,坐在寒冷的路边,抽完手里仅剩的香烟后,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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