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今天上午收到一份影像留言，有一个叫老莫的人，他自称是静海市布莱克斯顿区（黑石区）警部的二级警长①，想要与阿莱面对面的了解一些情况，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可以由阿莱定，他是随叫随到。
“居然是个二代居民，没想到他们也会有人做二级警长这样劳累的工作，看来也不是全部的竹节虫，都有条件不劳而获的嘛。”阿莱关闭了留言器，随意的在大脑里检索了一下这个老莫，“特征这么明显，冒牌的可能性不大，姓孔，叫孔提莫，静海执政官孔吉安是他的族兄，三十年的老警员，去年才升为二级警长，家中无儿女，有个老婆，是来自Mars的新移民，总之，在二代居民中，真是挺落魄的啊。”阿莱甚至开始有些可怜他了。
“那么和他约在哪儿呢？警部我是不去的，商社和家里都不太好。”阿莱侧过身来看着圆形的窗洞，想到不久之前安玲迷人的身影，还慵懒的镶嵌在这个白色的圆洞里，“那就京极道吧，我们也好久没去了。”
“真是个好地方啊，对吧，赤雨警辅，你看从这个屋顶露台望出去，多泰尔山、伊索桥②、冥河，还有紫桂滩③，多美啊，嘿，还能闻到滩涂上银边桂的香味，要我说啊，这里绝对就是静海风景最佳的所在了。”老莫感慨着说道。
“是很美丽的景致，谢谢阿莱先生的邀请。”赤雨手指着老莫向阿莱说道，“这位是孔提莫二级警长，我是曼·赤雨警辅，阿莱先生下午好。”
“不客气，警官们下午好，面对如此景致，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呢？”阿莱微笑着说。
“深海僵尸吧，就是蓝色僵尸和海东青酒④一半一半。”老莫舔了一下嘴唇说。
“冰水，谢谢。”赤雨说道，“今天我们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可能会有影像记录，可以吗？”
“没问题的。”阿莱在桌面上下了单，对赤雨说，“看起来赤雨警官应该是Mars人吧，这店里有从大埔进口的金吉儿酒，风信子星年份⑤，您有兴趣品尝一下吗？”
“对，我是从Mars大浦来的交流警，喝酒就不必了。”赤雨说道，她红色的眼眸很是坚定，作为一个年轻的女警，这是她来静海后的第一个任务，黎队长安排她和老油条孔提莫一起出警，她可不想因为喝酒耽误事儿了，“那么请老莫警长开始吧，我会做好记录的。”
红头发的仿生人侍应把饮品拿来放在了桌上，老莫拿起酒杯，先喝了一大口，抿了一下嘴说，“啧，也不用这么严肃的啦，赤雨小姐，阿莱先生他又不是嫌犯，我们只是聊个天而已嘛，再说了你看他领口那枚珍贵的星环，人家现在是星旅计划的总负责人，还是黑石商社的副理科学官呢，我们静海未来的英雄公民啊，能抽空和我们聊一下，很难得的咧。”然后又是一口，杯子里的深海僵尸被他喝去大半，他打了个酒嗝说道，“是这样的，阿莱先生，你们黑石商社供应组的高卫，他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朋友吧。”阿莱回答道。
“前两天在冥河边发现他的尸体，初步判断是酒后溺亡，现在考虑是自杀或意外，我们查了他的通讯记录，高卫最后联系的人就是你，请你尽量回忆一下，那次通讯他有没说些什么？”老莫接着问。
“哦，关于那次通话的具体内容记录，我现在就可以调出来，传输到两位的通讯器上，看看有没什么帮助。”说完，阿莱又为老莫点了两杯深海僵尸。
“高卫死了，你好像不是太惊讶啊。”老莫看了阿莱一眼说。
“我觉得不太意外，在最后的那次通话中，我让他一回到静海，就到我这拿货，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高胖子就会尽快出现在我家门口，但是过这么久都没来，我估计他大概是没有这口气了吧。”阿莱平静的说。
“那你让高卫来拿什么货呢？”赤雨看完通讯器上阿莱传输的内容记录后问。
“纳米剂，高胖子从我这拿走格式化的纳米剂，作为交换他也会送些玩意儿给我。”阿莱让红头发把两杯酒都放在老莫的面前，“至于胖子他把这些纳米剂弄到哪里，我就没问他，猜想不过是走私去E星或者Mars吧。”
赤雨侧过脸有些吃惊的问老莫，“这样这合法的吗？警长。”
“什么，哦，纳米剂啊，不合法也不犯法吧，毕竟像这种仿生人专用的药品，还是试验剂，暂时还没有法规出台，告诉我们该怎么去管理它。”老莫开始喝第二杯酒了，细长的脸上微微透出红晕，“我呀，看报道说，这纳米剂是你们阿尔法级仿生人专用的，每月固定配给的，你怎么会有的多呢？”
“我也没多，只是我实在不爱用这试剂，每次用了以后感觉很不舒服，特别影响胃口，就和商社反映了，老Tao说虽然我用不着纳米剂，但还是应该每月按时发给我，不能区别对待，至于该怎么处理这些药剂，他就没和我说了。”阿莱说道。
“哦，是这样啊，那卫海日报光明专栏的费明总编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老莫用两倍于常人的手指，捏起了杯子摇了摇，眯着眼看着暗绿色的酒在杯中荡漾。
“费总编吗，我是认识的，他是我女友的上司，一星期前我才刚去拜访过他，他怎么了吗？”阿莱问道。
“我也是随口提一句，我们查看敏捷号的监控，高卫回静海的航班和他是邻座，从影像记录上看，他们似乎还挺熟的。”老莫说着喝了一小口酒。
“你去拜访费明有什么事情吗？”赤雨插口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他帮我找到了想要很久的诗集，我专程去谢谢他的。”阿莱慢慢觉得面前的这两个警官有点意思，特别是老莫。
“是那本什么歌来着，你让高卫找的那本书吗？”老莫翻查着通讯器，看着刚刚阿莱发的那段记录，“叫《歌颂者》是吧？”
“是的，费总编他从谷地星风城一家旧书店找到的，让我女友交给我，真是很感激他。”阿莱说道。
“哦，我们也正准备尽快去拜访他一次，了解一下高卫在回静海市旅途中的情况，毕竟啊，这些流程都是要走完的嘛。”老莫把通讯器放在桌上，身体不自主的有些扭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好意思，我这套外骨骼差不多和我一般年纪，大问题没有，小毛病不断，哎。”
“老莫警长真是辛苦啊，在这儿好好放松一下吧，再来一杯吧？”阿莱感慨道。
“再一杯就好了，这里实在是美景怡人，让人忍不住就多贪了几杯啊。”老莫有些心虚的看了一下赤雨警辅，发现她正十分专注的看着通讯器，好像并没有没听见，“啊，要是我们静海没有宵禁就好了，夜里上来吹吹风，看星星，再喝点酒，太完美了。”
“不瞒你说，京极道的老板还确实是个不那么安分的人，你可以试试看，晚上说不定会有营业的呢。”
这里是就是阿莱第一次和安玲约会的地方，在那奇妙的夜晚，夜风星河、人语桂香，一起都恰到好处，甚至在后半夜他们还一起看到了久违的旗鱼座流星雨……
赤雨把自己通讯器神色严肃的递给老莫，双唇紧紧抿着，一只细长白色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轻叩，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桌对面的阿莱。老莫看完讯息，神情也随着不自然起来，轻声和赤雨说道，“你先赶过去吧，我醒一会儿酒就来。”赤雨向阿莱告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哎，没完没了啊，治安这么良好的黑石区，怎么能老出这种事啊。”老莫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身上又发出一阵咯吱声。
看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阿莱试探着问道，“老莫警长，出什么事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哎，就在刚才，那个费明也死了，自杀啊，几百个目击者，说是开着会，突然就从窗户跳出去，在卫海日报大楼，我的天啊，成肉酱了，我还约了他明天聊一下，现在……”老莫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这样啊，那真是，那真是想不到啊。”阿莱惋惜着说。
老莫把细长的眼睛拉成了两道裂缝，用手指在鼻梁上亲亲捏着，身体依旧在咯吱作响，“这是怎么啦，忽然来了这一连串让人费脑子的事，高卫、费明、诗集、纳米剂，都他妈的只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隐藏的关系呢？”他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也许是因为竹节虫们特有的含混腔调，不容易听清，阿莱并没有回应。
“不好意思哦，我这人就是爱胡思乱想，这也不能怪我啊，你看我这套外骨骼老化的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支撑谁，我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到处自由的活动，而不是被困在这副老旧的身体里，我才懒得费脑筋去想这些破事，你说对吗？”
“就是啊，像您这样竭诚为市民服务的人，却得不到好的照顾，真是令人感到不安呢。”阿莱看着老莫弓着背半伏在桌上，好像一只瘦长的爬虫，“对了，我们黑石商社研发部们刚好有一个试验，是专门针对外骨骼产品的改进和更新，好像叫火蚁计划⑥，试验者可以终身获得最新的外骨骼装备，不知道老莫警长您有没有兴趣参加。”阿莱随意的说着，当然这个火蚁计划现在是并不存在，但只要动用一点副理科学官的权限，就可以很快设立出来的。
“不了不了，新产品都很贵吧，旧的这套都要花我一整年的薪水呢，实在是用不起啊。”老莫摇摇头说。
“不一样的，入组参加试验的人，是可以免费使用这些新式外骨骼的，而且还能获得一笔保险金，毕竟使用未上市的最新装备，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风险。”阿莱解释道。
“哦，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好了，能为科技的进步做些贡献，这一点风险，我孔提莫完全是可以承受的。”老莫笑眯眯的看着阿莱说道，“现在我真的觉得，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名杰出的领航员啊。”他捏起刚刚送来的第四杯深海僵尸，带着那捉摸不定的笑容，“祝阿莱先生，星旅顺利，静默未显，不文永生。”
阿莱也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他的杯中盛满了琥珀色的遗忘之酒——诺优塔。
“静默未显，不文永生。”
注释：
1.静海警部警级划从低到高分，警员、警辅、警长级（一级、二级、三级）、警督级（初级、高级）、警总长级。
2.伊索桥是星盟纪25年开始建造，28年通车的一条连接冥河两岸的悬浮大桥。
3.紫桂滩是冥河东岸一片生长着许多紫色月竹和银边桂的滩涂。
4.海东青酒是静海特产的一种人造酒，基本上除了二代居民以外，没什么人爱喝这种味道奇怪的酒。
5.风信子星年是星盟纪3年，那年在Mars的整个春季夜晚，都可以肉眼看见一颗特别明亮的恒星——风信子星。
6.火蚁计划是阿莱临时虚构的一个名字，但黑石商社确实有一个行军蚁计划，是为星盟军方设立的专项计划，目的是研发适应各种极端环境的特种单兵装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