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晨对福安说,“你留下守着。”说完,便走到窗前的桌子上,拿出了画笔。窗外不远处的后院小凉亭里,向谷认真的研究着这个灵芝,云生在旁默默的拾到着桌上的药沫。
夕阳已经照进了这个漂亮的房子里,花若晨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他收起画笔,卷起画筒,走到凤舞床前。凤舞静静的躺着,表情十分恬静。凤舞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立在床头的花若晨,轻声叫了声:“六哥”。花若晨笑了,慢慢坐在她身边,说:“喝点水,扶你起来,你坐到百花亭,欣赏这夕阳。”
花若晨一个字没有提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凤舞一定自责了,也不想因为身体的缘故总是被大家格外关注。他知道凤舞的脾性。所以,他只想让凤舞安安静静的与他坐在这里。凤舞自然也懂花若晨的所为,缓缓起身,花若晨拉着她的手,让坐到了窗边的太师椅上,真真的百花亭,这小楼的一面布满了各种花草,花若晨自己开始倒腾这些花草。花若晨给凤舞慢慢讲着这些花草的故事。福安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十分替他们高兴。他觉得少爷此时是幸福的。
凤舞扭头,看见了一个花瓶里有很多画轴,她便起身坐了起来,指着大花瓶问道:“我能看一下吗?”
花若晨回过头来,问道,“什么?”
福安立刻应道,“能看能看。我这就拿与你。”
花若晨一猜便是画像,也没有作声。他的心意,早想表达与凤舞,只是他还没下定决心。
福安从几年前的第一张,将画像全部打开铺在洒满夕阳的房间地板上,凤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都是晨哥哥画的自己,他虽然看不见,但是旁人一看便知是自己,他是如何体会到的。有笑的,有闹的,有悲伤的,也有闭着眼睛昏迷的,但是都是当年凤舞的样子。
“少爷担心将姑娘的样子,忘记。便记录下来。有不像的地方,姑娘莫见怪。”福安看出凤舞的疑惑,解释道。
凤舞感受到了强烈的心灵撞击,热泪盈眶,这是多么深刻的印象,能将自己多年前的样貌留在纸上。她突然体会到了,这种浓浓的情愫,绝不是兄妹,也不是伙伴,而是刻骨铭心的,激荡心灵的,期待结伴远行的一种表达。凤舞静静的一张一张将画收起,她感受到了她的晨哥哥对她的爱慕,这也解释了多年来,她一直不能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她从始至终一直十分心疼晨哥哥,一直十分挂心他,此时她突然明白了,她把他,不仅仅当作了哥哥,而是也想与他结伴远行。
凤舞收起了画像,仅留下最后一张,放到桌上,走到花若晨身边,再次拉起他的手,与当年一年,将手放在了她的脸上,:“六哥,凤舞长大了。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花若晨也与当年一样,怔怔的面对着这个姑娘,花若晨另外一只手替凤舞擦拭着止不住的眼泪,一只手反握著凤舞的小手,说道,“重新画。”
福安高兴的嘴已经合不拢,笑着说,“少爷,我这就准备纸笔。”
花若晨将凤舞拉着走到桌前,温柔的说道,“我的眼睛,已经可以看见些许光亮,还有轮廓。”语气十分平静。
凤舞瞪大了眼睛,反倒是她开始怔怔的站着,这个消息,凤舞盼了多年,这种明媚的少年本不该受到此等待遇,终于有了起色。良久,凤舞跑过去,紧紧的抱着花若晨。“太好了,太好了。”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喜悦。
突然,凤舞脸一红,松开了手,把身体扭了过去。她是发自内心的替花若晨高兴,但是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害羞了起来。花若晨站到她的对面,拉起她的手,对她说,“我看得见你长大了长高了,我看得见你的衣服颜色透着蓝色,我看的见你的黑发,我也看得见你从远处跑向我的样子。我相信,我会慢慢看得清你的脸。”
凤舞感受到了,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年,回来了。
谁也不再说话,凤舞慢慢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花若晨拿起画笔。认真的画起来。凤舞不想说话,她需要回味很多,多年来,这种特殊的不知道为何的情愫让她感觉很满足,花若晨也是小心呵护着凤舞的这份单纯,一天一天等着在自己的身边长大。
两个人没有一刻停下来,为了战胜这些不公平的遭遇,也为了身边人的安心。
向谷,在亭子里,目睹了这温暖的一切,云生担心的看着他的这个玉树临风又深情的少爷。悠悠的说,“公子,凤舞姑娘定是喜欢你的,只是她不知道。你可以告诉她呀。”
向谷放下手里的瓶子,坐下来,好似在对云生说,又像再对自己说,“老六得拥有凤舞的心。而我,是不完全的。凤舞是天使,她的心,应该得到同样的回报。”
云生傻傻的看着公子远眺的眼帘,“公子,嫣儿姑娘已经过世多年,而且你就是喜欢凤舞姑娘。你为姑娘的身体,牺牲了那么多,你为何不告诉姑娘呢?”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云生,当年凤舞刚来通天阁,我对她的病很是好奇,我想我会有办法医好她,也可以让我重新拾起信心,父亲与我彻夜长谈,看出了我的想法,父亲自然是不觉得嫣儿的死是我造成的,父亲相信我。但是父亲依然将四师兄留在了岛上。我理解父亲的用意。
父亲离开后,我便开始尝试各种可能给她制药,这件事情也让我暂时忘记了嫣儿的死。但是在给凤舞治病过程中,我开始依然是急于求成的,我也不想相信嫣儿是被我害死的。那天是嫣儿地生祭,我很难过,又喝了很多酒。我想起凤舞要输入真气,当天晚上,也是在断崖边,我半晕半醒得在给凤舞输入真气,我那时已经完全被嫣儿地事情左右了情绪,我想起嫣儿最后那痛苦地表情,在我怀里闭上双眼之前,对我说你要好好活着,不是你的错。我想起我没有考虑父亲劝阻给她服用丹药。如果不服用那粒丹药,嫣儿也许还有被救治的可能,但是因为我的冒进。。。我想起之前我们在通天阁一起玩闹的每一天,我越想越悲伤,便大喊出来,将我体内的怨气全部转成了真气,输送给了凤舞。
凤舞的身体比较虚弱,她明显感觉到不适,她但她又怕阻断我,我会受到反攻,会伤害到我的筋脉,她只能反过来用自己的真气来对抗我,两股真气在她体内乱窜开来,凤舞后来实在无力对抗我的真气,她也是拼力反抗了一次,我俩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凤舞倒在我的怀里,我随即清醒过来,凤舞差点死在我的手里,幸亏她在之前服用的回天丹使他体内保持强大的内力。我抱着凤舞,已经绝望到极点,我要再次害死一个人吗?
凤舞强撑着身体,对我说:五哥,我应该没有大碍,便昏死过去。
此时,凤舞想到的竟然是为我排解内心忧郁?我更加愧疚难当。我将她抱回冰室,叫了四师兄过来,四师兄为她疗伤至天明。四师兄让我盯着凤舞,他便离开了。第二天中午,凤舞醒来了,她支开了所有人,与我坐到了断崖边,她对我说,五哥,我知道你会为此自责,如果你真的觉得伤了我,你可否对我讲一下嫣儿姑娘?她是想让我把所有积压在内心的事情都讲出来。后来,她对我说,如果我是嫣儿,我也会吃了那粒丹药,与其躺在床上苟延活着,不如拼力试一下,嫣儿姑娘是幸运的,你肯为她拼命,但是她是狠心的,留下你一人在此遭受内心的自责与不安。五哥,你已经为此伤了我,但是你不能再沉浸此事了,你知道我的身体,我从来不去想我能活到几岁,我只是想尽量活着,让身边的人都不再替我担心,我知道我不会长命百岁,我只希望,我可以在有生之年,出去看看除了岛屿外面的世界,我想不再晕倒,或者少晕倒,我想外公可以放心我自己去江湖闯荡。现在你是为了我,我让你医治,我相信你,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五哥,我一直想对外公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无法自己生活,那么我宁愿从这崖上跳下去,我不想在床上度过我最后的生命,
嫣儿姑娘的伤,根本无法救治,她后几年都是在床上躺着,看着头顶一方天,她一定十分痛苦,只是她不敢死,因为身边的关切让她不能死,但是她内心深处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所以,五哥,你要治好我。
我被她深深打动了,这个姑娘是多么的善良,她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如果不是回天丹,那天她定当没命了。我开始慢慢放下这件事情,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放不下,再去伤害其他人,我不再纠结是否应当,而是专心找到可以医治的凤舞的药,我不能让凤舞的结局,是那样的。
慢慢,这个小姑娘就彻底走进了我的心里。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天使般的心灵。她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但是她自己的苦难她却从来不去表达。
只有老六,可以,老六的内心纯净的好似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他又十分懂得世态炎凉,异常通透,哪里是我们这通天阁的人所能比拟的。我们的心机我们的手段,是无法做到他那般澄明的心的。凤舞需要的不仅仅是陪伴,更重要的是心灵的互通。”
向谷讲完后,默默低下头拿起桌上的小瓶子,对云生接着说,“我会将凤舞医好,我会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