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已去,芳踪难觅,浩渺的江波不值得留恋。
黄凤鸣跟在戈皓身后离开,但却没有再回城主府,那处别院是宋钧儒为紫鸢队伍准备的下榻之所,队伍既已离开,自己恋栈不去只会让人心生厌倦。
天岳城大势已定,四家矛盾横生自顾不暇,道武四姓与城主府早有约定,接下来的事情,大概率只在谈判桌上进行,明面上已无须动武。
戈皓想了想,决定亲自带着黄凤鸣前往修武院。
仙风道骨的老者选择和两人分开,依其承诺前往东城和道武四姓商议私兵整顿之事,走时怒气冲冲,脸色不甚明朗。
魁梧巨汉不善言辞,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青年身上带伤,不宜剧烈运动。戈皓架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黄凤鸣坐在其身侧,两人一边赶路一边闲谈。
“我代城主府乃至天岳城百姓谢过你在偏殿内秉公直言,若非如此天岳战端再起,恐怕离覆灭便不再遥远。”戈皓神色凝重。
显然,昨夜偏殿内发生的事已经传开,饶是宋钧儒等人处变不惊,但从自家亲眷口中得知前因后果时,也忍不住一阵后怕。
昨夜的战斗极为凶险,一步走错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而原以为最安全的偏殿,却发生了如此波谲云诡之事。那位绝美女孩不愧为沐氏嫡女,杀伐之果断,处事之凌厉,让人惊叹。
而正因为如此,宋钧儒几人才迫不及待的要送其离去。
黄凤鸣闻言没有居功,淡淡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凡事必有因,善恶皆有报,种善因得善果,这一切都是城主府行事公正的福报,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魁梧巨汉诧异的看着向青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做事却不邀功,得功而不倨傲,心性稳重,着实难得。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眼前是一片密集的森林,林间树木枝丫上泛着点点嫩绿,透着一股勃勃生机,一条小径蜿蜒曲折,通向森林深处。
黄凤鸣疑问道:“这是哪儿?”
此处位于城主府西北侧,距天岳渡口并不太远,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二年,却从未听说繁华喧嚣的内城还有这么一处清幽之地。
魁梧巨汉跳下马车,笑了笑道:“这里就是修武院,随我来吧。”说完沿着小道向前走去。
黄凤鸣跟在巨汉身后,合抱粗的参天大树高耸入云,各种林木交错地生长,一阵轻风拂来,枝丫随之摆动,一股清新的气息缭绕在鼻息之间,让人心生愉悦。
不多时,高大的树木逐渐稀疏,小道一转,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湾明澈如玉的湖泊,即便在寒冷刺骨的冬日也未曾结冰,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好似一块块折光的明镜。
越过湖泊,是一片错落的阁楼,阁楼间青石铺道,颇具古意。与外面相比,这里仿佛是一处风景秀丽的世外桃源,宁静而自然,让人心境泰然祥和。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寻声望去,一个身着流云锦服的青年龙腾虎跃,身形敏捷如猿猴于林间快速穿行,不一会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青年停住身形,对魁梧巨汉拱了拱手:“戈院长。”
戈皓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对青年道:“他叫黄凤鸣,是我收下的武院弟子。袁泽,人交给你了,先给他找处住所安顿下来,认识了解一下修武院。”
作为玄甲军大统领,戈皓平日事物极为繁忙,之所以亲自带黄凤鸣前来,一来感念其仗义执言,二来对其武道资质极为看好。
但此时,宋钧儒将几位统领派出执行任务,城主府并无淬体境坐镇,若事有反复,恐悔之晚矣,因此戈皓并不能在此地久留。
巨汉转过头看向黄凤鸣,嘱咐道:“你身上有伤,气血亏虚,暂不可修习武道。先在这里养伤,闲暇时可去武心殿观摩诸位前辈的武道释解,待伤势痊愈后再行修炼。”说完转身离去。
黄凤鸣看着壮汉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这时,一道缥缈的声音飘忽而来,钻进了他的耳朵:“过几日,我会回来传你蛮象筑基功。”
青年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听到刚刚的声音,对黄凤鸣笑道:“跟我来吧,修武院虽然不算很大,但也不小,而且有几处禁地,普通弟子也不可乱闯。”
似乎为了照顾受伤的黄凤鸣,两人循着青石路径走的极慢。
这是?就在进入修武院大门时,黄凤鸣瞳孔微凝,他看到不远处的墙边,立着一块玄玉石刻,上面刻印着若隐若现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辉。
符文颇为繁复,一笔一划暗合大道,玄奥非常。黄凤鸣凝神看去,脑袋虽然不似以往那般产生阵阵眩晕,但仍无法通晓其意。
袁泽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那是五行聚灵阵的阵基,也算是修武院的山门大阵,传闻是第一代院长花了大代价请人所刻,但时日太久,道痕磨灭,现在好像没什么效果。”
两人一路前行,青年指着一座依山而建的高大阁楼说道:“那是藏经阁,武院的功法秘籍便存放在这里,同样这里也是禁地之一,武院弟子万不可擅入。”
“藏经阁会在每月的月初和月中各开启一次,供武院弟子可以进入其中挑选功法,秘术,但只能在殿内研习,不可私自夹带出门,违者废除修为,逐出修武院。”
“另外,外门弟子可任意观阅第一层的武学典籍,再往上的秘典则需要消耗贡献点,兑换阅览的次数。”
袁泽四下看了看,见身边无人,一副交心的模样,低声道:“听说,最上面一层存有地级功法传承,一旦练成可成就先天道基,但可惜所需贡献点极多,我从未听说有人进去过。”
地级传承?黄凤鸣闻言微微愣神,他早已从御戎那里得知,这世间的功法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层次,每一阶之间都差距极大。
强大无比的紫鸢统领韩希正,修习的青鸢锻体术乃至后续匹配的秘术,便是一道地级传承,这是韩氏数代人用自己的忠诚换来的强大根基。
想到这里,黄凤鸣突然对戈皓所说的蛮象筑基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不知那道功法属于哪个等级。当时,老者那般郑重其事,应该不低于地级吧,黄凤鸣暗自揣摩。
做人做事最忌讳交浅言深,但袁泽这么做自有其深意。戈皓作为修武院院长,更多的体现在象征意义上,其基本不管武院的事务,甚至很少归来。
可如今,在天岳局势未定的关键时刻,戈皓却仍旧亲自送青年前来,这足以说明青年的不同寻常。其无论是身世强大,还是资质超绝,都值得自己结交一番。
随着两人逐渐深入,武院的弟子也越来越多,不少人和袁泽打着招呼,看着其身边陌生青年道:“袁泽管事,这位是武院这届新收的弟子?”
袁泽作为修武院的管事,处事圆滑为人亲和,在诸多弟子中很得人心,闻声笑道:“他是这一届第一位入院的弟子,叫做黄凤鸣,以后就是大家的师弟了,诸位身为师兄师姐,可要多多照顾一下。”
黄凤鸣闻言含笑与众人问好,态度谦和有礼,不卑不亢。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叫好声,很多人闻声跑去围观。袁泽抬头看了看,摇了摇头道:“学院禁止弟子私下打斗,那里便是武院留给弟子公开比试的地方,但比试属于弟子间的自发行为,武院既不提倡也不打压,当然出了事也不负责。
“说来武院原本是要禁止此事,但被戈院长压了下来,按照院长的话说,武修不沾点血气,如何勇猛精进,那还炼什么武,不如去修道算了。”
顿了顿,袁泽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略显晦涩,轻声道:“若无必胜的把握,最好不要上去较技,正因为没有武院介入,所以比试几乎没有规矩,有些人,下手很黑!”
黄凤鸣闻言顿时了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来这处清幽明净之地,也并非如眼前表现的这般美好,看青年表情,似乎在上面吃过亏。
过了一会,袁泽缓声道:“不知凤鸣你对居所有何要求?这里有些楼阁已经空置了许久,你作为这一届的第一个入院之人,倒是可以好好挑选一番。”
天岳城百姓并不尚武,富户不愿意让家中子弟修武,而普通百姓则供养不起修行,再加上道武两院对资质要求极高,因此合格的弟子很少,所以空出了不少小楼。
“还能自由挑选喜欢的住所?”黄凤鸣有些诧异。
袁泽挑了挑眉笑道:“别人不行,但你可以,到时我去和周副院长汇报一声便可。不过,你若挑中一些位置较好的庭阁,恐怕住不了独栋。”
黄凤鸣清楚,青年这是故意示好,虽然不知晓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但对于其表现出好意,却也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黄凤鸣顿了顿道:“那就先行谢过师兄,至于住处,位置不必挑剔,只要清静利于修行便可,当然若能看到日出美景就更好了。”
袁泽闻言笑了起来,这要求很低,院内符合其要求的居所不下数十处。
他刚刚还有些担忧,若青年要去武院的核心地段,那他可无能为力。
有多强的实力占多大的地方,越靠近核心地段的居所,居住的武院弟子就越强大,那些得到了真传的武院弟子,实力要比他强大的多。
据闻,其中有人已经完全开辟出了九窍,就差一步便可以打通天地之桥进入铸体三境。再加之如今天地异变,最顶尖的几人更随时都有进阶的可能。
修行路上,每一个大境界的提升,都是生命本质的飞跃。一旦成为淬体境武修,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天岳各家乃至城主府都会对其扫榻以待,他一个武院管事万万得罪不起。
在袁泽的带领下,两人在一处精巧细致的楼阁前停下了脚步,看着古香古色小巧玲珑的庭院,黄凤鸣眼眸一亮。只见院内种着一片紫竹,郁郁葱葱,碧绿苍翠,透着一股清雅脱俗之感。
进入院中,阁楼上门匾刻着紫竹轩三个大字,笔力劲挺气韵节生,隐隐有种莫名的力量,能够让人自然而然的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