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花寻酒,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正事,难得的正事。
凤心身上的封印,十指注封,那是他向小香学师请教封印术后自创的秘技。对于封印之术,花寻酒自认没人能比得上小香学师,毕竟她是创造了和“自然之灵”同为“四方灵”之一的“封印之血”的人。
十指封注,封、注随心,可攻可助。封,可以将目标的力量封印。注,可以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目标体内。十指全封,受者必没;十指全注,施者必枯。然而此封印之术对施受双方都将造成巨大的痛苦,指力越多,痛苦越大。
会施此封术者,算上花寻酒一共只有四人,不过花寻酒怀疑小香学师早已成为了第五人。
花寻酒猜得到,毫无疑问,那是他的三徒弟所为。
“离儿啊离儿,你怎么忍得下心,下得去手啊。十指封注,十指一个都不留,还把其中九指都用来封印了自己的孩子。”
“封印了元神,虽然能够保护凤心,但也影响了他的神智,这是你想要的吗?”
花寻酒翻过身来续道:“唯一的活指也用来注入了你的自然之灵。离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让凤心平安无事解除这一切,只有你才能做到,可你又……难不成你想让凤心独破九指?”
“如果真是这样,离儿你的心也太狠了。一旦有一次不成功,凤心就……想凭一己之力破九指,神也难为呐。”
“离儿,你是我最聪明的徒弟,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做傻事。我猜得出,你想要凤心变得足够强大。既然你相信凤心能做到,那我也应该相信,你可是比我这个老家伙强多了。”
“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凤心现在已破了一指,或许……”
花寻酒在自言自语中,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明,花寻酒才发现自己睡了一夜,衣服都没脱。当然,不算他落在小香园中的衣服的话,一件学师袍,不脱也没什么两样。
而他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凤心。虽然有些事还不能和凤心讲清楚,也可能根本讲不清楚,但抓紧时间培养凤心,总是不能落下的。
“当当当”花寻酒连敲三下凤心的房门,“凤心,起床了没有,为师向你请安来了。快点开门。”
门应声开了,开门的却不是凤心,而是公孙落樱。公孙落樱对门前的花寻酒行礼道:“花寻酒学师。”
花寻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得自己敲错了房门?
公孙落樱见花寻酒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解释道:“我昨晚睡不着就出来散心,正巧走到凤心这边,便想和凤心说说话。凤心同样没睡,他好像有些害怕,我便留在这里陪他了。”
公孙落樱的解释对花寻酒来说简直是——最愚蠢的谎言!不过对他来说,最愚蠢的谎言恰恰便是最真实的解释。在他看来,如果说谎,可不会说得这么蠢。
“您刚刚说要给凤心请安,我就不叨扰你们了。”
花寻酒不理公孙落樱的讽笑,进屋去寻凤心道:“怎么你小子话都不会说,又闷又呆的还能吸引这么多漂亮女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要花多大心思才能把自己埋没在百花丛中?真是没天理了。”
凤心哪管他说话,自顾自地出了门。见到早晨第一缕阳光却见不到熟悉的人,凤心再一次明白了,在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如果身后的那个人不总来烦他的话。
这个人的好坏对凤心来说不好界定,是以凤心干脆不想理他。至于师徒间的牵连羁绊、规矩道理,凤心心里又怎会有这些概念。
于是,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花寻酒对凤心的养成计划完全泡了汤。凤心不听他的话,他就没办法让凤心随着他的心意走。每一次他想要和凤心说说话增进增进感情的时候,凤心就会摆出他最擅长的冷漠,绝不会和他说哪怕一个“哼”字。
这让花寻酒备受打击,甚至一度开始怀疑自己。天下间人鬼妖神就没几个他搞不定的,虽然说多以女人为主,但这一个七窍不开的小屁孩还能比女人更复杂?
也许不会。但凤心从不开口,却让花寻酒失了办法。人总要交流,不交流,万事难成。所以花寻酒下定决心,他要教凤心的第一件事,就是说话。
只是决心下了,事情却又回到了起点。
花寻酒因找不到突破口,情绪失落时他想起了莹莹,想要从莹莹那里再找回点自信。可他却从小香那里获知,莹莹已经离开了,离开的时间就是莹莹从他房中哭泣着跑出去的那晚。花寻酒失落更甚,失落的心情让他忽略了很多细节和问题。
终于,严寒冬日过后,春暖花开之时,从凤阳城寄来的一封书信解了花寻酒的困局。
信是护心写给凤心的,凤心识字不多,由公孙落樱念给了凤心听,恰巧花寻酒也在,随着也听了个大概。
信中多是思念和关切之意,又有着很多的嘱托。其中一句“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公孙落樱和花寻酒都没太在意,这不过都是些书信中常见的话语,却不知仅此一句轻描淡写,却让凤心记在了心。不过,信中的哪一句凤心又会忽略呢?最后护心表示等天气再转暖一些,就会来探望凤心。
三人听完,公孙落樱收了书信,神色有些失落。她也有很多的弟弟,但是,却没有一个能让她为其写出这些话。花寻酒见写信人称凤心为心儿,落款是姐姐,他猜想应该是养育凤心人家的一个姐姐,并没有太过注意。只想凤心有个这么疼他的姐姐,之前生活想必还算不错。
花寻酒起身道:“凤心,我听说苏糖,就是那个上次咬你的女孩,拜了小香为师,现在可厉害了。你不跟我修习,等过段时间,那女孩再来找你麻烦,你可就惨喽。”
凤心站起身来,走出房门。花寻酒喊住凤心:“你去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对凤心的这种态度,花寻酒先前多是不爽,但考虑到不可抗拒原因——十指封注,封了凤心元神九指,其神智势必要受些负面影响——也就接受了下来。
凤心回头对花寻酒道:“去找,女孩,说话。”
花寻酒第一次听凤心这么认真的回答他的话,大感惊讶:为什么突然变了性?
“去找女孩说话”,是花寻酒起初留给凤心的修习任务之一,目的是锻炼凤心的交流能力。于他自己来说,和女孩说话,是最能锻炼交流能力的方法,所以他才会让凤心修习。但时日已久,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曾对凤心说过这项任务。
花寻酒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道:“你听我话了?”
凤心点头。
“那你唱首歌。”
凤心摇头。
“跳个舞。”
凤心继续摇头。
一旁的公孙落樱对花寻酒的要求表示强烈的鄙夷。但花寻酒毕竟还是学师身份,她要尽力克制自己的冲动。
“你看,你这还是不听我话嘛。”
“不会。”
“你打算去找谁说话?”
“苏糖。”
“不行不行,那是我以前逗你的。换个人。”花寻酒看了一眼公孙落樱道,“你先和她说说话吧。晚上告诉我,你从她那里了解到了什么。记住,你的任务是要套出她的秘密。所谓秘密,就是她藏着掖着,不想说,不轻易对人说的话。为师很相信你,不要让我失望。”
公孙落樱对花寻酒当着自己面教导凤心来和自己说话,还要套出自己秘密一事觉得有些可笑。但她同样也想借此机会多了解了解凤心。这事,她也便从心里答应了。
不过,花寻酒总给她一种,自己完全被看透会答应的感觉。
花寻酒离开后,凤心开始和公孙落樱说话。
“你的秘密是什么?”
公孙落樱扑哧一笑,这算什么,怎么能问的这么直接,道:“我的秘密呀,有很多,但都不能跟你说。跟你说了,你就要告诉别人,那可不行。”
凤心盯着公孙落樱,陷入了一个难题。姐姐说要他听师父的话,师父说让他和公孙落樱说话,知道她的秘密。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没有做到,就是没有听话,没有听姐姐的话,凤心不能接受。他陷入了一条死路。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到现在为止,姐姐只让他听从过两个人的话,一个是凤燕语,另一个就是花寻酒。凤燕语的话他听了,没有给他造成困境。现在,花寻酒给他造成了困境,而姐姐又不在身边,不会帮他解答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