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月明星稀,巫山城的一角,拱桥流水,色彩斑斓的花灯飘荡在小溪中。此处也是巫山城中热闹的一处地方,无论男女老少皆会来这里放花灯许愿。他们将自己的心愿写于纸上,放入花灯中,花灯外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源蜡,用火一点就着,能够燃烧半个时辰。源蜡之火在水中依旧可以燃烧,所以即使花灯放入水中,火也不会灭。而且刚好有水的抑制,火势微小,各色各样的花灯燃烧起来,煞是好看。花灯随着流水一路飘到城外大河,淹没在河流中。
此时一处小溪旁,三个小孩正在此处。秋莹蹲在溪边,旁边放着莲花灯和白纸,却迟迟未能写出一个字来。从记事开始就被送到城主府当丫鬟,真要说有什么心愿,一时间竟毫无头绪。
“弟弟,你写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写什么?”方知此刻的心境有点复杂,这是一个虚拟世界,根本就没有存在什么真神天意,自己祈福,到底是向谁祈愿?索性把花灯塞给了秋莹,道:
“小姐姐,你帮我写吧。我的愿望让给你好了。”
“那怎么行,许愿要自己许才能灵验,别人怎么能代写呢?”秋莹连连摇头。
“没什么不行的,反正我没什么愿望,等会儿你写完了,我来放就行了,一样的。”方知笑嘻嘻的道。
“那好吧,不过,你不许偷看。”秋莹说着,竟有些害羞起来。
“好好好!不看不看。”方知站起来,站在溪边,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花灯飘向远处,心里空落落的,它们的归处是河,我的归处又在哪里呢。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嬉笑声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不知不觉,竟然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他胸口心脏处微微发光,一股暖流环绕自身,天地间仿佛有星星点点融入其身。体内虚无之境,原本薄雾弥漫只有一个气旋,现在仿佛又有一个气旋慢慢凝聚。虽然微弱,却凝而不散。
“弟弟!弟弟!”
方知的意识飘荡在虚无之中,听到有人叫唤,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修为又提升了,不禁心中暗自摇头,还真是开挂的游戏人生,修炼速度这么快。可惜现在没有NPC来帮他觉醒吾命之书,否则就能看看自己的状态了。
“什么事?”
“你怎么啦?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应,好像丢了魂似的。你看,我都写好了。”此时,秋莹已经捧着两个花灯来到他跟前。
“哦哦!我看看。”
方知下意识就要去接过来,却被秋莹避开了,她小脸通红。
“不行,不许看。”
方知傻笑挠头:“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子昂也写好了吗?”
“我早就写好了!”
“你写了什么愿望?”
“我许愿,等我长大了,要像我爹一样厉害,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陆子昂骄傲的道。
陆老头你真的害人不浅,自己修为平平,却老是摆出一副我是高人的模样。现在害得你的儿子以你为榜样,瞧他这点出息,要是修为跟你一样,还怎么在这个源墨世界中立足。方知心中又在编排陆铭葛,嘴上道:“这种愿望还用浪费一个花灯吗?跟着我,保证你能比你那个面瘫老爹还要厉害。”
“不许你说我爹!”陆子昂又开始急眼。
“好好好,不说不说,放花灯。”方知一脸无奈,心道:这傻小子,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爹。我说你爹又怎么了,他不过才聚灵竟十级,连通灵都达不到,最多在普通人面前显摆显摆,真要遇上个高人,一掌就把他拍翻了。
小风月下,三个小孩人手一个花灯,轻轻放入溪水中,小小的仪式感,却弥漫着大大的温馨。
“好了,再买一些灯笼还有好吃的回去。”放完花灯,方知起身道。
“不是已经放了花灯了吗?还买灯笼做什么?”陆子昂好奇的道。
“笨!你是吃饱了、喝足了、玩够了。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什么都没有呢?再说,你看你爹当城主当得那么穷,连你一个堂堂的少城主才三个银源的零花钱,你爹怎么可能给府里置办灯笼花灯什么的。大好佳节,没有花灯怎么行。”
方知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随手敲了一下陆子昂的脑门,信步朝街市走去。
秋莹也笑嘻嘻跟了上去,陆子昂揉着头,看着方知的背影,小小的心中感动莫名,一时无法言语。直到方知走出老远,见他没跟上,回头叫喊,他才回过神来,招手回应:
“来啦!你们等等我。我要给达井叔叔买个桃花灯笼,他都这么老了,还没取妻,我爹老是说他。听说挂桃花灯笼能走桃花运,我要给他买一个。”
“行!买个最大的。”
“我还要.........”
几个小孩一说一应一微笑,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是谁,躲在街角偷偷的感动着,欣赏小孩的善良。
又是谁,在楼阁之上冷酷注视,嫉妒孩童的纯真。
夜了。
当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巫山城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城墙上,陆铭葛独自伫立,仰望明月,墙头上还放着一壶小酒,和一个酒杯,显得格外孤单。良久,只见他拿起酒杯对着明月一饮而尽,嘴中喃喃自语:
“小月,子昂长大拉,交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朋友,不知道将来是好还是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说完,陆铭葛扔掉酒杯,拿起酒壶抬头痛饮。如此深情的一幕,却总能有一些不和谐的东西来打破。
“嘿嘿嘿。大哥,你竟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怎么也不叫俺一声。”
一个憨厚的身影从城门楼梯处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傻笑,那一口白牙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此人不是张达井是谁。陆铭葛随手把正在痛饮的酒壶丢给他,负手而立,道:
“查得怎么样?”
张达井一口气把壶内的酒都喝完,喘了口气,用拿着酒壶的手臂擦了下嘴,道:“那几个人在街上饶了一大圈,最后进了一家酒楼,好像是要去见什么人。我悄悄跟了上去,只见他们进了一间客房,来给他们开门是陆铭候的管家。我不敢上去偷听,万一陆铭候真在里面,我会被发现。”
陆铭葛一听到陆铭候这个名字,眼睛闪过一抹寒光。
“看来,我这个弟弟要按奈不住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当两人走近城主府大门,看到了府内每个房间门口够挂上了形色不一的灯笼时,心中一股暖流淌遍全身。陆铭葛感觉自己心中仿佛有一种多年不化的东西突然裂开了一般,手中的书型戒指也在微微亮着光,他脸上万年不变的表情突然多了几许愣然,紧接着转变为惊喜。
“达井,我要闭关数日,这几天你帮我护法,任何人不许打扰。”
张达井看着自己这个大哥脸上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大哥,难道你?”
陆铭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冲入府内深处。
数日之后,城主府,后花园内。两道瘦小的身影时而分分合合,时而你追我赶,正在切磋武艺。虽说是切磋,实际上是方知在训练陆子昂的逍遥游,自从那日街头打架回来之后,陆子昂老是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学有所成,谁知被方知骂的狗血临头,一无是处,说其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起初陆子昂不服,但是当方知指出几个关键处,并且把他狠揍一顿之后,他就服气了。这几天天天缠着方知陪他练功,索性方知也是闲来无事,就陪他练练。只是每次陆子昂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摇摇欲坠,可他偏偏是个犟脾气,你越打他,他越来劲。
今日一早,陆子昂又来找他练武,秋莹看久了觉得无聊,便给他们张罗午饭去了。只见陆子昂左扑右闪,始终都碰不到方知,而且每每关键时刻,后者就会冷不丁的拌他一脚,或者推他一下,让他摔得鼻青脸肿。这不,陆子昂又甩了出去。
“你看看你,都三天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欲速则不达,逍遥游讲究的是游刃有余,每次移动,都要留下三分力气。你倒好,次次都是使出十分力气,我轻轻一推,你就收不住了。”
方知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陆子昂破口大骂。这逍遥游其实是他在玩其他游戏的时候所学习的技能,当时他练这个的时候,也是摔了几次跤,后来他明白了,冲势七分,三分回转,方能游刃有余。可是不管他怎么说,陆子昂就是没能明白。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陆子昂,他是随了他爹那种刚正直爽的性子,让他来学习这种圆滑弯绕的身法,他这个方脑子怎么转得过来。能学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方知还是不满意。
方知揉着额角,干脆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摇着手道:
“不练了不练了,我想想其他办法。真想看看你的脑子是不是长成方的,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陆子昂虽然挨骂,却不敢出言反驳,他人虽然小,但知道方知是为了他好。走到方知身边坐下,唤出了自己的吾命之书,呆呆的看着上面,练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还是没有看到逍遥游这个技能的出现,也不敢出声了,一脸认真的回忆着刚才的比斗。方知也没啰嗦,脑子里思索着各种细节,想找出一种合适陆子昂这种性子学习的身法来。良久,方知豁的站起来,走到空地中间,似乎在酝酿什么。陆子昂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前者突然脚下发力,只听“啪!”的一声,他就出现在空地一侧,接着顺势一挥掌,拍在空气中,又是“啪”的一声,脚下变化,霎时出现在空地另外一侧。再腾挪几次之后,声响越来越大,竟有奔雷之意。陆子昂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心驰神往,但是没有出声,他知道方知肯定会教他的。
片刻之后,方知停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道:“他姥姥的,这奔雷步真是累人。”
陆子昂见他停下,赶紧跑过来:“方知,这是什么身法,这么厉害,声音像打雷一样。”
“这叫奔雷步,是一套借力发力,刚猛之极的身法,速度也是奇快,就是有点累人,不过我觉得挺适合你这二愣子的。”说着,便将关键处仔仔细细的讲给陆子昂听,说完还示范了一遍。
说来神奇,这逍遥游陆子昂学了一个月都领会不到精髓,而奔雷步他却一学就会,而且进步神速。练了一个时辰,便已渐渐显露奔雷之意。此时陆子昂手上的书型戒指微微发光,意念一动吾命之书幻化出来,技能树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图案。
“学会了!耶,哈哈哈哈,我学会了,耶耶耶。”
他高兴地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看得方知也是一脸愣然:
“我居然看走眼了,这傻小子其实不傻嘛。”
烈日当空,花园中温度也升高了些许,大概是累了,陆子昂停了下来,双手撑膝俯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是脸上兴奋的神情无需言表。
“好好好!”
此时,后花园围墙的拱门处传来一阵掌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朝他们走来。来人衣着华丽,金冠束发,说不出的贵气,只是眉宇间一股阴郁之气显得不太和谐。此二人皆是长得与陆子昂有三分神似。
“我的好侄儿,果然天资惊人啊!小小年级便有如此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