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寂静。
黑暗森林深处，那道浑厚的声音不再响起，可能再往后的许多年里也没脸再响起。
那个身份不明，还从未在魔法战场上出手的神箭手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拉满弓的箭。
朝着天岚城赶路的中年人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转身又走了。
“伪神！伪神！”
天岚城里，那个冲天而起，隐居多年的传奇超阶魔法师骂骂咧咧地打开一座传送门，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无声。
随着TONG！（形声词）的一声。
大灯，熄了。
无声。
寂静无声。
天上盘旋的巨翼龙扑打翅膀也无声。
“打？吗？”
一个头顶牛角，满脸胡须，胖胖的，看起来有点憨憨的蛮族战士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打？打！打！吗？谁吗？什么，吗？”
一旁，一个同样看上去呆呆的土系魔法师回应道。
于是，继续无声。
谁都没有动手，谁都不想再动手。
至少在上面下命令来之前。
动手？别看我刚才打得火热，我现在突然不想动手了？
动手？我现在动都不想动。
动手？傀儡法师一边碎碎问着一边把傀儡的手卸掉。
不好意思，我的战士没有手。
这样一场闹剧席卷战场，场上交战的战士心里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
天岚城和黑暗森林的战争持续了很多年了，具体多少年谁也说不清楚，十年八年，百年千年。
反正就是那些天岚城里最老的一些老人们，在他们曾经年少的记忆里，这场魔法战争便已经开始很久很久了。
可能天岚城的最高议事会的最高议员或者黑暗森林里的祖魔能知道吧，但那些高高在上的最高议员，和那些几乎已成传说祖魔，也没有出个书或者在报纸上开个战争专栏写个《魔法世界战争回忆录》什么的。
反正漫长岁月以来，两边人就是打，毕竟俘虏敌人有奖励，杀死敌人有奖励，死在战场有奖励，做间谍有奖励，给对面做间谍对面也有奖励。
这些奖励，来得极快，并且十分丰厚。
再加上上面的人威逼利诱，人心鼓动，所以天岚城和黑暗森林的战争从来不缺战士，甚至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外地人加入战场，捞取战功。
于是战争就这样持续了下来。
而且，虽然两边的人不知道战争打了多久了，但两边人其实都知道，这战争停熄不了的原因。
在黑暗森林的尽头，有一片海。
海的名字叫恶灵之海。
是魔法世界最负恶名的黑暗之海。
而恶灵之海的那头，有一座大陆。
黑暗大陆。
而黑暗森林便是黑暗大陆渗透光明大陆的前线阵地。
一个光明，一个黑暗，双方碰撞，可想而知。
就这样，这场两个大陆的战争，在这一座城和一片森林之间，打了上千年。
天岚城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在家里做饭做一半然后丢下锅铲就上战场开干。
黑暗森林里的蛮族战士和暗黑妖族也早就习惯了和那些一天到晚把自己蒙在黑袍阴影下整的跟个神经病一样的黑暗魔法师为伍。
大多数的时候，战争的规模不算大，双方也不会投入太多，毕竟两边的后方都很强大，只要魔法大陆和黑暗大陆不全面开战，黑暗森林和天岚城也就不会打得太狠。
不过，两边的人也曾有鏖战。
有一次，是蛮族首领那刚刚成年的大女儿竟然跟着天岚城的一个年轻的冰系法师私奔了。
当时蛮族首领一声巨吼，一怒便敲震了一片山脉。
“两个！两个都给我抓回来！”
最后，两个都被抓了回来，真的是两个，但没有那个年轻的冰系法师。
于是那一仗。
那一仗打了七天七夜，两边死伤无数，到最后是黑暗大陆那边都扛不住了，有超阶时空法师承诺会给蛮族首领一个交代，这事才算完。
还有一次，是一个暗黑妖族不知用什么办法混进了天岚城，在天岚城百年祭祀大典上猫了半天，最后在祭祀最神圣最重要的时刻，那个伪装的暗黑妖族用了一个超阶的风之卷轴，脱光衣服就开始昂头狂奔。
身段极其妖娆。
后来，当时在场的人每每想起此事就感慨，超阶卷轴就是超阶卷轴，五个高阶土系法师和一大堆各系法师一起出手都没能制止那个暗黑妖族。
暗黑妖族真不愧是暗黑妖族，骚起来真的是，那身段，真的妖。
到最后，天岚城的神火学院的大长老出手，这闹剧才结束。
不过后来看来，此事对天岚城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以前不是天岚城的人，不知道天岚城的人多看重祭祀大典，大陆上的人只知道天岚城的人看重这个祭祀。
就那一次，祭祀结束后，天岚城对黑暗森林连续发起十天进攻，并且还发动了六次代价巨大的突袭，有几次都杀进了黑暗森林。
据说当时天岚城的手段及其凶残，有人甚至在魔法弹里掺了屎往黑暗森林扔，据说黑暗森林因此臭了半年味道都没散开。
然后天岚城的祭祀大典就此名动天下。
以至于大陆都有了一句谚语。
你这么有本事，有怎么不去天岚城的祭祀大典裸奔。
……
但这一次。
两边的战士，法师，外来的佣兵团，外来的修行者，是真的打了半天就不想打了。
当然其实是早就不想打了。
也是因为这次的交战实在太过分了。
如果不是那个黑暗大占卜师的预言。
“一切将于今日结束。”
那些自打出生就在黑暗森林的蛮族战士和暗黑妖族可能一辈子都不敢想象。
那些他们平时只在吹牛做梦时见过的超阶魔法师，七星狂战士，神级暗黑妖族，在黑暗森林里有一把接着一把。
当然，他们也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这出生便被族内巫师认定不可能有出息的身体和天赋，有一天竟然也可以在超阶黑暗魔法的加持下不会累，打不死。
只是兴奋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被加持过的蛮族战士冲向战场后，他们发现，就在昨天，那些肉身还是不堪一击的人族战士，此时也已经耐锤得不得了。
哦，我以为是我涨工资了，其实是通货膨胀了。
于是，机械打击，光明治疗，机械打击，光明治疗，机械打击，光明治疗，机械打击，阵法救回。
潜行，探索之光。潜行，探索之光。潜行，探索之光。
而另一边，另一边天岚城的士兵心情也差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黑暗森林里的那些王八蛋突然发动强力的袭击，天岚城的人也不会知道，我们城里居然还有那么多超阶重型器械，那么多超阶法师，那么多战力彪悍的道法世界的修行者。
那个一天到晚憨笑着扫地的阿姨，上了战场一拳可以打退一个六星狂战士？
东街那个，流着鼻涕，光着屁股，整体跟着花语学院的魔法少女身后要糖吃的小屁股，竟然是个返老还童的超阶大法师。
啊呸，说错了，是超阶大色胚。
……
太多了，太多的三观暴击了。
一开始，当一道又一道魔法光环加持在自己身上，天岚城的战士们，法师们感受着身上似乎无穷的力量，然后再仰头看着那些高阶超阶的战力，他们兴奋地以为，战争要结束了，这场让自己经常撸串撸一半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那些往日嚣张跋扈的蛮族战士，那些一个个天天昂着头，用鼻孔看人的暗黑妖族，今天都得被打出屎来。
只是，上了战场，想象的都是假的，都是狗屁。
攻击，免疫。攻击，防御。攻击，无效。攻击，没用。攻击，免疫。
打。
打？
哒哒哒哒哒哒。
一开始，两边人还有点乐趣，打不死的敌人还挺好玩的。
只是，在打半天后，就是脑子最不好使的人也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打谁都打不死，东西也抢不到，战功也拿不到，撕开一点防御，对面人很快又能继续补上。
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就像过去千百年的战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断重复，除了加重苦难。
上面却还是一遍遍重复着进攻和防守的信号。
除了那几个守城的要保护城墙不被摧毁，似乎还做了些人事，其他的，其他的都感觉自己梦回娘胎，在过家家。
而且，因为有源源不断的各种法力加持，受了伤了人很快就能被治好，然后又会被上面重新派入战场。
至于休息。
至于累不累。
魔法世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法力无限，力量无限。
这么多的力量加持，谁敢说自己累，族长就敢敲断谁的狗腿。
但心累，不好意思，成年人不配心累。
……
所以，虽然在连云的眼里，这场战争打出大道级战争的威势，两边人看上去也打得热火朝天。
但其实，厌倦和不满就像瘟疫一样蔓延。
恰好，连云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双方的攻守之势因此突然停了下来。
断弦容易续弦难。
两边人就这样都停了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动手，谁都不想再动手。
而此时，因为连云出现的变故，两边的高层没有发声，
“一切都将结束。”
“是我们结束，还是战争结束？”
战争的局势顿时意味深长了起来。
……
至于我们的那个神力全失，刚刚好不容易聚纳了一点天地之力，并且刚刚学会一门土遁神法的《羽化登仙术》，并且刚刚许下承诺要找到阿木的神王连云。
正在地下艰难地钻着土一拱一拱地往西面战场靠拢。
我他×的，这《羽化登仙术》，居然要肉身化道才能神遁。
肉身化道？
我特么的你怎么不肉身化翔？
我特么的连修炼都没开始。
肉身化道？
我学的这个到底能干啥？
能干啥？
《初阶，地下挖土术》？
挖土术，多好的挖土术。
神乎其技。
多厉害！
这么厉害，写书传道干嘛，办学校多赚钱啊。
我知道有个世界，你用这初阶遁术，去教他们开挖掘机，保证压过那个什么翔。
连云在地下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身黄土一身泥，一边骂着一边挖，坚强地，缓缓地，向着西面靠近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地上的情景和他入地时的情景已经完全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