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姥山,隆冬新雪二八。
大雪呼啸,冷风如刀,万物沉寂,天地间一片萧瑟。
随着蜿蜒小道盘桓上山,穿梭在白茫茫的群山峰岭之间。
一座道观出落在半山腰之上,名为白云观。
道观简陋至极,院门已经有些腐朽,门窗也有些破烂,被一些细碎的纸张补了不知道多少层。
墙壁斑驳,大门之上红漆脱落,一看便知不是什么香火旺盛之地。
虽然,附近时不时的会有人前来,燃两炷香,求一个心安,但也仅此而已了。
说白了,这年头,早已没有真正的信仰了。
哗哗哗!
寒风自缝隙之中钻进来。
古长丰紧了紧身上厚厚的羽绒服,对塌上盘膝而坐的一个老道士说着:“青阳道长,这道观,该修一修了。”
“居士有心了,若能挑着一个好时节,再谈吧。”青阳道人也笑着回应道。
古长丰眨眨眼,转过身子。
只见,这老道士穿着洗的发白的道袍,显得消瘦而憔悴,脸上却被炭烟熏得朱红。
“青阳道长传我十二段锦,我帮你修修道观,那也是应该的。”
古长丰不在意的挥挥手,一直清冷的脸色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毕竟,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十二段锦不过是辅之修行的一个小小窍门而已,小友不必客气。”
青阳道人擦了擦眼角被烟熏出来的湿润,心中感到有些惋惜。
胃癌早期,的确具备治愈的机会。
只是现在已经恶化到了胃癌中期,治愈可能性已经降低。
基本上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武道路断,续道无路,世上终究无仙神。”
古长丰眼中一阵暗淡,轻饮一口冷茶,只觉苦入心中,前路迷茫。
“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修行之法?所谓仙人,不过都是道听徒说罢了。”
青阳道人也垂下眼睑,叹了口气。
他是道士不假,但道士不是神仙,医院都救不了,他会的这点医术自然更救不了。
历史的车轮,永远按照恒古不变的定律缓缓转动。
生老病死,天灾横祸。
从降生到垂暮,直至化作枯骨,这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古长丰沙哑呢喃,眼底再无丝毫希冀之色,只觉得恍如梦中,眼前的一切仿佛并不真实。
现在想来,那虚无缥缈的传说,也不过乃是一个笑话罢了!
若真有仙神,那古往今来,多少追寻长生不来的帝王将相,也不必老死于病榻之间了。
“让道长见笑了。”
随着古长丰心情平缓,他的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淡。
“人生之大,莫大过生死。人生之困,也多困于生死。”
老道士眼神扫过古长丰,很快又挪开,拨了拨炭火,正色道。
“况且,这死生之事,老道我尚还未看破,又何敢笑居士?”
古长丰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告辞,道:“如此,也不敢再叨扰道长了,长丰先行告辞。”
“居士且慢,今日风雪颇大,你身体又不比从前,便在道观休息一日,待到风雪停了,再下山吧。”
看了看窗外纷飞的飘雪,青阳道人起身挽留道。
“那就有劳道长腾出一间空房了。”
古长丰没有推辞。
他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吱嘎……
青阳道人推开房门。
屋外的狂风从门外钻了进来,房间里的温度又骤降三分。
咳咳——”
古长丰受了凉,透着白色的脸都咳的青了起来,紧接着那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触目惊心。
“居士,居士你怎么了?”
青阳道人立马转身,探上前去,并慌乱的朝外面喊道:“明月,快去请郎中!快点去!”
“好,好,弟子马上去。”道童明月慌忙的朝着门外跑去。
老道士一只手紧紧地抓紧了古长丰的手,另一只手则柔和的顺着他的胸口。
青阳道人放缓了声音,柔声道:“长丰,不要担心,郎中很快就来了。”
古长丰拿起了一条白色的锦帕,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轻声说道:“无妨的。”
少年咳血,必不长命的,更何况胃癌呢。
只是,青阳道人虽然知道他病的极重,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道长,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古长丰将手中的帕子叠好,扔了出去,“只是咳血而已,没关系的。”
他将一切都说的十分的简单,一切似事而非。
半天,青阳道人才挑了一下眉,将古长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唇角的血渍。
老道士转过身,点点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吧,小友好生休息。”
古长丰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粒青红色的药,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面,轻闭了一下双眼,安抚青阳道人说:“道长年岁也已大了,不必再招待我了。”
“其实,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医院比道观更适合你。”老道士叹了一口气,别过脸说道。
“呆在医院里,我迟早也会变成尸体的。”古长丰擦了一下嘴,依旧淡笑如风,道。
老道士沉默了。
他知道古长丰要坚持的一直都是坚持的,既然来了,他就不会回去,再说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那好,道友好生休息。”
青阳道人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的将古长丰额上的发丝抚好,然后便走出了房门。
见状,古长丰也紧紧衣衫,走入老道士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客房。
客房并不大,只余一桌一椅一床,一盆炭火,一本古籍,角落里,摆放着些许杂物。
“恐怕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真是不甘心啊......”
古长丰又叹一声,脱去鞋子,躺在木床上,心中怅然难言。
一年前,他身患绝症,药石无医,辗转在几大医院求医。
直到各大医院全都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他才彻底放弃了求医之路。
可是古长丰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即使到了这般境地,也不肯就这般等死了。
这世间定然有超越凡俗的力量!
他这般痴痴的想着。
即使……
即使这种想法只是一种臆想,他也仍然不肯放弃。
可惜,一年来,他不知拜访了不知几许道观、庙宇,却仍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