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的时候,天空落云似的奇观不过只持续了一会会,不留神根本看不到。不过落下的祥云倒是真的,它载着的是一位年轻的仙使:面庞冷峻,黑发蓝装靓银色的纱裙,淡紫色的束带收出苗条的腰身,中间还缀着一颗闪亮的银宝石。一条雪白色的飘带从后颈绕过前肩于后腰处交汇后向外扬起。一把半身长的灵剑,银色的剑柄,青色的剑身,上面覆着复杂的铭文,剑刃朝天倒悬在身旁。飘带和灵剑随着身姿起伏,无风却自摆,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头一回下界,玄月对于这地界的风土也是好奇得紧,怎奈这天地有则且过界符只有三天的时限。于是,刚一跨界,便直奔这骊山地窟而去。
行走在黑暗的地道之中,寒晶剑刃散发的光泽也无法浸透暗影,勉强算是够照亮周身。自踏足这个山脉起,不知怎么的,玄月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哪怕自视甚高,也多打起了几分精神来。
暗道内时不时传来似鬼魅幽叹的流体声响,歧路险道盘根错节,机关暗器应有尽有,想来应该是个大墓葬了。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百丈多的断崖,崖下是一片开阔的平台,依旧漆黑一片无法看清。中间凸起的小山丘上有一个石台,四周有幽火围绕。玄月停在地道出口,来时的路并未造成丝毫的影响,只是走的越深入,对于灵力的感知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了一般,忽强忽弱。
一个翻掌,五把金色短刃现出,再覆手、挥出,分别飞向离、巽、坎、艮、兑五个方位,没入了地底。谨慎起见,玄月没有直接下去,而是准备先查探一番。只见寒晶剑飞出,翻腾旋转,五把短刃随后一阵共鸣,一股水源之气扑面而来。短刃间水灵力忽涨,形成五道若隐若现的水幕,笼罩了下方平地。寒晶剑发出的青色之光在整个空间内四散折射,地窟逐渐褪去了原本浓郁的黑色。
这下玩完了!阿牛紧闭着双眼不敢再往下去想,飞速地在坑道内往下坠,包裹在同样无尽浓郁的黑暗之中。原本他只是想去看一眼山腹深处那偶然而又奇怪的动静,正好一道还能去看一下阿黄的。结果带上阿黄摸索了好一会,发现的却不是外出狩猎的自家人,而是一帮蒙头盖脸,弯刀异服的马贼。小心翼翼追踪了半天,这帮家伙倒不像是要来打家劫舍的,而是在一间破庙里寻找着什么东西。这间从未见过的破庙,单是它的存在而言,对混透了整个山头号称“骊山小灵通”的阿牛来说,便是一种侮辱。老黄狗的魂魄则在一旁一副毛发竖立,凶神恶煞,随时准备撕咬的样子。
落日余晖,霞光消散,山中寒意渐起。阿牛没有轻举妄动,混着朦胧暮色缓慢凑近想去探一探究竟。只听一阵小骚乱后,马贼们合力推开了一座石像,底下竟有个洞口显现出来,看着漆黑而幽深。就在他们满眼闪着金光,喜形于色的时候,忽然,原本黑色的暗影却如同“活”过来一般,变成千百双怪手,一道道抓伸而出。靠前的两个贼人直接被拉入了洞口里去,余下的众人纷纷惊恐四散尖啸不停。阿黄嗷嗷的叫声,让一时惊呆而停滞的阿牛回过了神来。老黄狗全身在哆嗦,一只暗影黑掌正死死拖拽着它。阿牛下意识扯住阿黄双腿,也不知是什么鬼东西连魂魄也一并照收,只知道对面的力量大得出奇,似乎还有点熟悉的感觉。然而就在滴水落石的一瞬间,阿牛和老黄狗便一起被拉向了黑暗的深渊。
“这次要是能回得去,也肯定要被娘亲活生生打死。”嘭~!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地面陷下了一两米的坑,身下的石块有些竟是压成了粉末。还在自顾自咕囔的小阿牛,从先前的坑道内滑翔而出后,稍稍起身,拍打尘土,所幸老黄狗还在身边,另外两个马贼的尸体四散横躺在后面老远处,面相狰狞。
怎么还有光亮呢?不知所以的阿牛急忙转过身去,嘴巴撑大得可以放下十来个包子。眼前水晶般的壁障,时而变蓝,时而泛黄,交替闪烁着。半空中悬停着一个银白女子,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只是境况好像不是太好,发梢衣角起伏飞扬。一柄巨剑,剑刃朝外横于身前,通体发着青光。周身缠绕着白色的气流汇于剑锋后,暴涨成两条晶化青金巨龙交叠呼啸而出。
阿牛不知道,他的突然入局对于当前的状况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变数。玄月是真的很意外,附魂在兵俑上的小喽啰她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照理说这些怨魂净化一次就够了,结果却是源源不断不知疲倦。更意外的是,最终出现的地宫正主居然会使用不多见的阴灵力,不仅会吸收操控魂魄,还会将阴灵力注入五行灵力之中,使用高级别的融合法术,普通的防御法术加持阴灵力后韧性十足,一时竟无法攻克。这就使得原本已经浪费不少灵力又不惜高消耗施展出晶刃术,想要速战速决的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好在这位龙袍加身的帝王瞳孔散发着无尽的黑光,似乎是强大的邪暗之力挟持了他的灵智,而非他本人自如的操控。但是即便如此,再这样下去灵力也早晚会枯竭,到那一刻的话,麻烦就大了。
阿牛的出现,可以说是插曲也同样是一个惊喜,玄月侧脸余光扫过这个体格精壮的少年。
阿牛似乎感受到了投来的目光,嘴咧成了个月牙状,刚想抬手打个招呼。山壁上的土石就纷纷剧烈震荡脱离成尖锥形,调准了方向一齐朝阿牛袭来。青色巨剑对面的家伙看来一早就准备关照他了,这离自己意外突入战局,才过去那么一个转身的时间。阿牛可不想就这么白白送命,他用力反撑地面,高高跃起,躲闪腾挪。无奈石锥如密雨般飞来,右肩一下被击中,直直地钉入了石壁里。如果疼痛还可以忍受,那么后续袭来的石锥阿牛是真没办法了,不觉闭上眼,满画面都是娘亲不多见的笑脸。
没想却听得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只见银光一闪,一面水晶光壁挡下了所有的攻击,那是阿牛见过的最迷幻的光幕,美极了。银白女子瞬移而来飘落前方,仙气十足。只是在第二波石锥再次袭来时,原本灵动飘逸的白色丝带就化成点点星光消散掉了。
“你好,神仙姐姐。”阿牛勉强挤出笑容,想要留个过得去点的印象。
“想活下去吗?”银白女子似乎没有闲聊的意思,背着身没有回头,嘴角渗着血丝。
“想!”阿牛毫不犹豫,眼前的姐姐声音虽然平冷,却很像母亲让人信服。
“把力量借给我。”
“啊?”
“等下我会收缩水雾阵法,你需要把力量注入空中的那把剑上。”
“啊?什么力量?怎么过去啊,怎......么......”一颗火红色的药丸堵住了阿牛的嘴。先前的疼痛烟消云散,耸一下肩石锥便弹了出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阿牛感觉五脏六腑内似乎有东西在翻涌。
“准备好了吗,没时间了。”
“准备什么啊?啊~~~”阿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拽向空中。迷幻的光阵开始迅速地收缩而后又渐渐放缓,想来受到的抵抗之力也是不小。
“握住剑柄,集中注意,静心感受。”
幕中的龙袍鬼怪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摇头甩脑嚎叫着,身体暴涨衣衫撕裂,黑色暗影从瞳孔窜出包裹全身,现出多张狰狞的面孔,突然一齐咆哮,地动山摇。
强大的气压快要把人摧垮了,阿牛闭着眼,耳朵里尖鸣声不断,要不是双手还能感知到死死抓住的剑柄传来的波动,他早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知觉,进入幻境了。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娘亲会伤心的,不行!~~~”忽然,白光四散,阿牛整个人如同烈日一样燃烧了起来,顺着剑身洪流般喷涌而出。尾端的青金双龙如同沐浴重生一般汇聚融合,白光过后,窜出一条全身炙光闪耀的巨龙,寒意凛然,朝着快要冲破幕牢的怪物呼啸而去。
一时,天崩地裂,光影飞溅。阿牛只知道自己快要被眼前的巨剑吸干了,身体完全被掏空,已经无法支撑了。失去知觉前,只感觉到有人在自己后背注入了一股如沐春风的暖流,就倒了下去,不知后事了。他没想到也不敢想的是,骊山主峰在刚才那一击之后,下沉了将近一半,整个秦岭山脉持续震荡了许久,鸟兽惊散。
事实证明玄月还是赌赢了,匆匆下界虽然知道力量会被限制,却是没想会到这般艰难的境地,要不是有这个阳灵力充盈的少年,只怕还不好收场。只是现在也好不到哪去,最后一击原本还想保留点灵力,哪知道这个少年很快就透支了,为了不出意外,只好全力支撑他,并耗尽最后的一丝灵力激发星斗符,从塌陷的地底带着个累赘转移了出来。
结果现在基本跟个凡人差不多,更糟糕的是在这灵气稀薄的地界想要复原,需要极长的时间。无法恢复也就无法将地界的异状及时报告上界,只能等到天界发现情况再派人下来了。只是对于下界而言,这将是一场怎样的灾难,自己要如何去挽回,玄月忧心忡忡。
要知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从来都不是句空话。自混沌始开到三界初分,万事万物无不遵从着一定的道,只是有的易懂,有的难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