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层从天上压下来,越来越低,仿佛天倾欲坠。
地面上,风声瑟瑟,仿佛已入荒凉冷秋。
西城里,人们生活井然有序,似乎与平时并无不同,但是气氛略显压抑。
西城外,数十人拦截大道,杀意肆虐,只为阻一少年人。
城门口,三人观望,白袍白发老者眼含泪光,佝偻老者流露不忍,而中年人目光冷淡,心中忧虑却在别方。
少年人在前方,在那数十人的围堵中,宛若如鱼得水,竟显得几分游刃有余。
惊了,他们是真惊了,然后,只剩下害怕。
若是今日让少年逃去,那今后,他们可能再无安睡之日。
这些人,至少有一半之数,是西城各大家族的家主,其余才是各自家族里培养的高手,他们一是因为贪欲,二是因为受三大家族的胁迫,所以才参与这次行动。
本来是打着谨慎起见,怕城主府安排护卫,例如之前一直跟在少年身边的老仆,保护少年,让他们无法得手,才有了这六十多人的围堵,却不曾想,护卫老仆他们都没见到,光是少年一人,他们居然都应付不过来。
“大家一起加大攻势,封锁他的活动空间,此子才启灵境罢了,他的灵力撑不久!”
是的,他们发现了,少年气息只有第一境,启灵境的程度,但这样他们才害怕啊。
在第一境就这样恐怖,有随意生杀第二境的能力,那要是以后少年与他们一样进入第二境,那岂不是可以匹敌第三境吗?
第三境灵络境,那是真的难,真的恐怖啊。
若是不难,整个西城千万人口,也就不会只有两三人,也不会近百年才出那么一两个。
若是不恐怖,就不会镇压万千第二境的西城武者,让西城一直和平的,井然有序的,从小城不断发展到今天。
他们不再多想,时间流逝越久,空气中弥漫的杀意越浓,包围空间也越来越小,甚至有些影响到了他们自身的发挥,但是没关系,只要能抓住少年,便是值得的。
因为活动空间实在缩小太多,少年行动也不是没有受到影响,至少他感觉得到,他的灵活度有明显下降的状况。
影步是属于刺客,杀手的步法,适合暗战,混战,但是必须有一定空间施展,事实上,所有步法都讲究施展空间这一说法,只是可能大小差异罢了,比如有的步法适合赶路,有的却适合一定范围挪移。
影步,是较高明的步法武技,它能让使用者在最小的空隙里,做出最匪夷所思的,最快速的,最捉摸不透的移动,这就是少年使用影步会形成残影的原因。
但是现在,随着众人围攻,使每人之间的间隔只有不足一人肩宽,也就是少年在不断移动时,也有人在不断倒下,空出来些许空间,才没有让其被立刻控制住。
饶是如此,距离那个结果,也相差不远了。
随着众人携手,压缩空间,其中有一些人,手中长兵都被弃用,改用拳脚,只剩少数本就擅长使用短兵的人,手中仍有武器。
子母鸳鸯钺,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鸳鸯钺的雏形,却有一大一小特性的特制兵器,持钺的人身上穿一件不起眼的灰色衣服,面貌上也平平无奇,宛如丢在大河里的石子,无人在意。
那人藏身于后排人群中间,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身法上也颇有成就,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混乱状况下,还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断在后面游走着。
他看清了,少年速度有下降趋势,所以他开始慢慢往前靠近,他有自信,躲过少年的攻击,并且将手中的双钺狠狠地刺在少年身上。
少年不知觉,仍专心应付着其他人,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困境,却没有一丝慌乱,眼里仍然平静。
在少年身后,有两人想要欺压而上,进一步控制少年的活动范围,可还没等他们上前,只是觉得眼前一花,黑色影子下,少年的面孔映入眼前,爆退,但还是比不过少年的速度,一人感到腹部一痛,另一人感觉到一股让他难以承受的力道打在他脖子上。
一人昏迷倒下,一人蜷缩在地上,暂无活动能力。
瞬间爆发,少年松了半口气,暗中,有人瞅准机会,杀机瞬至。
那是一对造型奇特的子母鸳鸯钺,那是一双钺,却比普通的钺更加纤小,更加细长,那是为了方便能够杀伤更远处的敌人而定制的。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便是这个道理。
当然,即使如此,它也还是属于短兵范畴。
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犹如电光火石,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但是看见这一幕,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反应。
比如,围攻少年的众人面露喜色,后面的白袍白发老者一脸焦急,中年人眼神骤变,余光扫向佝偻老者,让后者不敢妄动,随后又恢复。
不论他人是怎样的反应,对少年而言,最后的结果都是不美好的。
少年一口气还没松完,心头升起警觉,强行挪动身体,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要害。
血,侵染了衣衫,白衣成血衣。
少年腰部被划出一条口子,血,从伤口不断涌出,神经传来的疼痛被他忽略,两只眼睛不停转动,观察着周围情况。
那些人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又一拥而上,然而,就是他们急切冲动的行为,让原本的包围出现漏洞,少年瞅准机会,身化残影,一举冲出了包围圈,停在了十丈开外。
这时,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衣裳,少年脸色苍白,刚刚为了冲出来,强行使用影步,让他血液加速流失。
少年一边戒备着,一边将衣服撕出一块,将伤口包扎起来。
他们没有阻止少年的动作,而且逐渐靠近,然后又将少年包围在中间,步步紧逼,防止少年趁机逃跑。
空气寂静,连喘息声都轻不可闻,又或许,只是刻意压抑,不想人前示弱。
空气沉闷,如陷铅汞。
突然,天地一片惨白。
轰鸣,轰鸣!
仿佛要把众人的记忆,带回一年前的那天,天下着雨,地流着血,少年血衣,窥如狼视。
…
城内。
一不知名的小巷,有一道身影隐匿在阴影中,他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围墙,围墙里住有一个人,他好久没见的人。
说是好久,其实不过只有几天而已,不过,当他手抚摸着胸口,那里有声音告诉他,是很久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刚好看见天地一亮的瞬间,明如白昼的光,照亮了阴影中的他。
耳边传来撼动人心的轰鸣,那一瞬光明,照出的面庞是少年面孔,一个曾经是低贱下人的少年。
收回迷离且恍惚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围墙,似乎想要看穿墙体,看见里面的人。
他紧了紧身上的雨斗篷,也收回最后的余光,朝城门口而去。
…
“轩瑾,臭书篓子,臭书篓子啊……”
“啪!啪!哗啦!”
房间里,不断传来疯狂的嘶吼,还有房内摆具摔碎的声音。
守候在门外的下人胆战心惊,生怕里面的人将怒火牵连到他们身上,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
在屋里发狂的,是司马川。
司马川本想着这一天到来后,一起参与抓捕轩瑾的行动,然后,将他心里列出的折磨方法,一条条的用在轩瑾身上。
可是,就在昨日,他被紧足了。
被司马家主,被他那看不起他的父亲,司马堃禁足了。
看着父亲冰冷的面庞,让他生不起反抗之心,他的所有打算都落了空,所以只能拿房间里的东西出气。
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能摔碎的东西,基本上都破烂不堪,已经没有了完好之物。
似乎也是发泄完毕,司马川就这样瘫坐在地上,根本不顾地上有无下脚之地,连一些尖锐的碎片扎入皮肉都不自知。
房间外,站在门口的下人们听见屋内动静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彼此相视一眼,均是无奈摇了摇头,却也只能尽着本分,继续守在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
房内没有点灯,外面又是阴沉天气,所以光线很暗。
某一刻,天地亮如白昼,像是什么触发的信号。
突如其来的亮光唤回了司马川些许注意力,这光有些刺眼,让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然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在门外,他判断到。
不知为什么,门外传来东西倒下的声音犹如魔咒,不断引诱着司马川,让不该动作的他起身,魔怔般的,一步步靠近房门,将手伸向门闩。
“咔嗒!”
微微用力,门开了。
司马川愣了愣,门,本应该是锁着的。
目光落在门锁处,锁具,不知被什么破坏了,还有地上躺着的,是原来守在门外的下人。
他在屋里听见的,就是这些下人倒在地上的声音,有人在帮他?
司马川心中不由得这样想。
但是司马川却没有往这方面想太多,他咬了咬牙,父亲的禁足命令,还有,他自己的……
轰鸣声中,没人注意到,司马家里,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