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城的夜，更深了。
田管家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锤了锤发麻的膝盖，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悄悄地伸了个懒腰，动静不敢太大怕吵到屋子里的人。
哎，年纪大了，身子骨没有年轻的时候好了。
田管家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却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看了看时间，时间快到深夜两点，到老爷子吃夜宵的时间了。
他连忙从椅子上起来，轻手起脚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田管家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仆，双手捧着一个碗，亦步亦趋地跟在田管家的身后。
又回到了这个房间的门前，田管家停下，接过女仆手里的碗，转身的时候，对女仆说：“你在这等着。”
女仆点头应是，田管家便转头进去了。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子，空间很大，陈设简单。地毯铺满了房子的地面上，踩上去柔软舒适，灯光明亮得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刺眼不舒服，房子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闻上去醒脑提神。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伏在房间里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田管家轻轻走去，脚步声很小，走到近前了，老人也没发觉田管家已经走近。
“老爷，先吃点东西吧。”走近之后，田管家微微低下身子，轻轻的对老人说。
听到声音，老人抬起了头，也许是伏案的时间久了，他的眼睛有些浑浊有些散乱，还有密密麻麻的血丝。老人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人，哦了一声。
老人问，“啊，是老田啊，现在几点了？”
田管家说：“要两点了，老爷。”
“都这么晚了，我说肚子这么饿呢。”老人笑着说，然后伸出手拿过了田管家手上的碗。田管家一边递过去，一边提醒：“刚做出来的，有点烫，老爷你慢点。”
老人举起碗，抬起头，咕噜咕噜一碗粥就下去了。喝完之后，啊地似很享受的感慨了一声。
“这要是我年轻的时候啊，我能喝三大碗这样的粥。”
田管家笑呵呵的说：“老爷这身子骨硬朗着呢，不比那些年轻小伙子差。”
“唉。”老人把碗放下，“和年轻人比，差远了，现在哪里还有以前的精力啊。”
喝了一碗粥之后，老人精神好了点，又似乎是回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谈兴大发，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年轻的时候，跑南闯北，有时候为了连夜赶货，试过一晚上都没休息过。身体强壮，牛高马大的，那时候风气环境都不好，我走夜路的时候，试过被人打劫，嘿，老田你猜结果怎么样...”
这个故事老田起码听过十几次了，但是他知道老人的心思，喜欢别人顺着他的话茬说：“这我可不知道.”
老人声音洪亮地哈哈大笑，“我告诉你，我那时候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放倒了三个小毛贼，我那时候在名城这小县城，也算是个出了名的勇猛。”
田管家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只是点头应着，也不说话。老人说得正兴起，吐沫横飞的时候，突然话风一转，冷哼着说：“再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好吃懒做，没有一个做得成大事。”
田管家笑着开解说：“老爷，时代变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老人斜着眼睛看着田管家说：“我和你说，老田，就我霍家那几个孙子辈的，一个个不成器的样子，我一死了，靠他们绝对是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吸血鬼吸得骨头渣都不剩。”
田管家讪笑着，不敢回答这句话。
看着田管家唯唯诺诺的样子，老人一下子好像失去了兴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语气萧索的说：“家俊整天就是花天酒地，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他，迟早一天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家成倒是没什么坏缺点，就是太急了，总是急着想证明自己比胜男好，唉，心胸小，格局小，眼光浅，霍家以后怎么可能靠这种人；胜男，呵呵，胜男啊，可惜了...”
田管家小心翼翼的说：“胜男大小姐，她其实做得挺好的。”
老人依旧闭着眼睛，“是啊，就是太好了，好到霍家其他男丁都比不上她，好到所有人都以为我们霍家现在就靠着一个女人来撑场面了。混账，那两个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
说到后面，霍兆泉已经是脸红耳赤的怒喝。
田管家连忙开解：“老爷别生气，两个小少爷都还小，再给他们点时间吧。”
老人叹道：“老田啊，我又何尝不想给他们时间呢？问题是，还有多长时间啊。”
“我这把老骨头了，用不了几年了，我人一不在，不说远的，就是江城的梅家，清城的冯家，就单单是这两家，到时候肯定是要喝我们霍家的血，吃我们霍家的肉。”
“冯家，梅家，这就是他娘的两家豺狼，就凭我霍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能挡住他们？我告诉你老田，真的，想都不要想。”
“我霍兆泉辛苦了一辈子打下来的这点家底心血，守不住，我生出来的那几个混账，连我留给他们的钱都守不住。”
说到后面，霍兆泉已经声泪俱下。
田管家吓坏了，连忙抽了纸巾递上去，安慰说：“不至于，老爷，还没到那个地步，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老天不会不给活路我们走的。”
霍兆泉摆了摆手，拒绝了田管家递过来的纸巾，闭上双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田管家束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霍兆泉缓缓呼出一口气，悠悠的问：“老天啊，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事情吗？”
这一句话，让田管家心头好似被鞭炮炸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失声说：“老爷，难道你...”
霍兆泉睁开眼睛，平静而坚决的看着田管家，说：“这个霍家靠他们是靠不住的了，只能是我来。”
田管家着急的说：“可是上次我们已经试过了，出了那么多人命都还是失败了。”
霍兆泉平静的说：“上次是我妇人之仁，这一次不一样了，你去和他说，就说，我同意了，按照他说的来做。”
田管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大叫：“老爷，你...”
“我意已决，去吧！”
“老爷，事关重大，我们再考虑一下！”
“我叫你去！”
霍兆泉的音量提高了几度。
田管家还欲再劝，霍兆泉已经怒喝了出来。
“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