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血腥过于浓重,闻浮雪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却一手抓空,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疼痛感传来,闻浮雪强行突破黑暗,睁开双眼,迎接她的还是一片漆黑。
“...”手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一个柱状猛地抓起,摇摇晃晃地起身。
闻浮雪面对黑暗已经如同家常便饭了,但禁锢她的手铐脚链不见,让她有点疑惑。
蝙蝠能透视,可以在黑黢黢的环境中分辨障碍物,使得飞行畅通无阻。
而她,蝠王膝下三儿子,此刻却如同一个瞎子一般,只得在黑压压的环境如一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不容易点了灯,闻浮雪环顾四周,蓦然失神。
她以为她穿越到一个瞎子身上,不然,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刚穿越的时候。
闻浮雪的视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一个角落,若有所思。
角落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浑身的鞭痕诉说着刚刚的苦刑。
闻浮雪一笑,悄无声息地走到角落人的面前,怜悯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手插入她的头发,轻揉着。
随即眼底划过一丝冷漠,手倏地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重重一撞。
“咚”的一声如此清脆,但闻浮雪不以为然,继续撞击,直至后脑勺流出细细的血才罢休。
闻浮雪嗤笑,勾起她的下巴:“上辈子,若你这时候死透了,或者之后安安静静当个哑巴,也不至于我得杀人灭口。”
眼前之人不是谁,正是将闻浮雪赶尽杀绝,使她堕落修炼邪道的仇人——思怜幽。
前世她一时心软,把被原主折磨的她带入尹姝园埋葬,吐露过一番实情。可有事耽搁几下,待她返回,她已经不去踪影。
[尹姝园:江湖唯一墓地,因为死人及许多无辜之人被埋葬此处,因此怨气颇重]
谁知,之后再度多管闲事英雄救美,救的就是她!这个将原主恨之入骨的人!
再者,原主杀害同门之事被抖出,她不顾情分,将原主做的一系列事迹说出,句句诛心,使她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再之后,她不依不饶,把她在尹姝园吐露的话传出,她被众人同情,她被众人唾弃!甚至,被当成了妖怪,火祭!
闻浮雪面上无所谓,心中血淋淋:心知肚明她不是原主,还是将她逼上绝路!凭什么?
冷笑地看着思怜幽,她杀不死她的,为什么?这是小说中尊贵的女主大人啊!
前世的她一直以为,穿越了她一定是女主,为天地宠儿,全是浮云!
她不过是衬托女主的一根草罢了,为女主光芒而生的反派罢了。她顺风顺水的运气,不过是与女主有交情罢了。
她只是个人见人恨,阴险恶毒的反派,而面前之人,才是光芒万丈,及天地宠爱于一身的主角。
她如同一块烂泥,而她如同一道虹光,能比?配比?
闻浮雪干涩的泪从脸庞划落,想做蝠王膝下子,必须经得住九天九夜以上蝠血泉的洗炼,待在里面,不止身躯的折磨,更是灵魂的摧残,让人生不如死,因此死在里面的人不计其数。
胜者,绝情物,融邪物,便可成为蝠王膝下子;败者,灵魂永久留在那里,成为蝠血泉的肥料。
谁能想到,她在里面,整整待了一个月!生不如死的一个月!
饶是修为第二高的二哥,也只在蝠血泉内17天!
她...闻浮雪猛地睁眼,抛开回忆。既然有过了,与其躲避,不如接受。
现在,她重生了,不是吗?
闻浮雪,应该是闻筠玲,目光落在腰间的铃铛,似笑非笑。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闻筠玲提起思怜幽,轻功跳起,熟练地离开了独怆。
[独怆:江湖门派之一,思氏,位于朱雀大陆_独怆山]
哼着小曲儿来到尹姝园,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尹姝树,闻筠玲毫无怜香惜玉地把思怜幽丢在树下。
丢完了,嫌弃地拍几下衣袍,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也不干嘛,就地坐下,注视着思怜幽,扬起一抹不明的笑容。
耐心地坐着,似乎等待着什么。直至胳膊敏感地一颤,闻筠玲笑容更深:来了。
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闻筠玲“失声大叫”:“卧槽,什么东西!”
“慌手慌脚”地乱跑,边跑边解开缠住胳膊的东西:“什么东西嘛,这么难解!”
“啊,解开了!giao!”闻筠玲的双脚也被束缚,直直地往后拖,闻筠玲也没挣扎,任由这根绳子拖拽自己。
待绳子停下,闻筠玲蓦然转身,打量着眼前之人,鼻子一酸。
“...”想开口唤面前之人,生生卡在喉咙中,闻筠玲苦笑,他还不认识她呢。
纪心,她的灵仆。
前世她刚穿越过来,第一个认识的人。
闻筠玲酸涩的眼泪含在眼中,按照前世说,在蝠血泉内,她就已经哭够了,委屈够了,出蝠血泉后,她就不为所动了。
然而重来一次,面对熟悉的人,她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纪心,是前世唯一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她成为过街老鼠,也敢不顾名声不顾一切地救她的人。
她前世留恋不舍的温暖,是她心如死灰,绝望地关在无磷牢时,纪心小心翼翼地来到牢里救她。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闻筠玲脸色苍白,手脚束缚,披头散发,落魄的模样宛如一个女鬼。
纪心摇头,盯着她。
“呵...是思怜幽叫你来监察的吧?”闻筠玲冷笑,“怎么样?我害你错认了那么久,与真正的主子错过了那么久,忠心错付了人,是不是特别恨我?是不是很想将我活剐?”
纪心慌乱地摇头。
“那来作甚?我如此落魄,明日就要火祭,你们还不满意?非得亲手杀死我?”闻筠玲伸手疲惫地抚上眼,她不想看到这肮脏的世界,提前死了也好。
全身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却听空空一声,闻筠玲一时愣住。
转而猛地站起来,质问道:“为什么?”
纪心不答,动作未停,解开了束缚闻筠玲的手铐脚链。
“我和你,契已解了啊...”闻筠玲魔怔了,“为什么...为什么救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怕吗?!”
不怕千夫所指吗!
两人做了许久的主仆,早已心有灵犀,“哪怕跌入深渊,也不离不弃。我今日如此弱小,他都敢契我。他都不离,我为何要弃?”
“没有陌生人会为你赴汤蹈火,如果有,那绝对是之后与你生死与共的人。”
纪心一字一句道,最后看向闻筠玲,笑道:“何况纪心长得好看,我干嘛抛弃一个美男?”
纪心极少笑,如今一笑,如同暖阳,直直撒在她的身体,透过冰凉的身躯,温暖了她的冰冷的心。
“纪...”一个纪字卡在喉咙,闻筠玲浑身颤抖,最终只能用手捂住嘴流泪。
回忆勾起,月明星稀,深夜花园,一个白衣少年,一个蓝衣少年,一个红衣少女。而少女正喋喋不休地对蓝衣少年道:“何况纪心长得那么好看,我干嘛要抛弃一个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