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修坐在办公位上，左手托着腮，右手转着笔，眉头紧皱，像是在思考什么天大的事情。
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是天大的事情。
天边露出鱼肚白，肖总心门终于开；许我配个小助理，工作琐事都他来。
啧啧，好诗。
来一个这样的人，自己就可以专心跟会，纪要就可以交给对方来写，会务也可以交给对方来准备。贾修还是相信有很多人愿意来任职这个岗位的，一方面跟在老板身边自然与单纯地呆在一个职能部门里面视野更广阔些，另一方面瞧瞧老板这历任秘书的发展，最次也是个分公司的运营经理，发展路径自然也比其他人顺畅一些，这不就是著名的“秘书定律”。
只是这人选倒是让人头疼，贾修一直冥思苦想，要逻辑清晰的，脑子清楚的，最终要的是，会议纪要的功底、整理文件的功底都要强。
那么究竟谁比较适合呢？
贾修嘴角一扬，计上心头。
眼下就有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贾修找刘璐要人的时候，脸上堆着颇为谄媚的微笑。
干咳两声，给自己壮了壮底气后，贾修才开口道“刘总，我得拜托您一件事儿。”
刘璐不动声色地笑笑：“哟，贾秘书还有用得上我的时候啊，那我可是十分荣幸。”
贾修嘿嘿乐了两声，挠挠头，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也不废话了。肖总让我给自己找个助理，我看上了你们部门的一个人。”
刘璐眼睛微转，瞬间就明白了，他想要的人是谁，便打起了太极：“你看，我这儿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活，人手实在不够，怎么挪给你啊？”
贾修听出刘璐言语中有拒绝之意，便见招拆招道：“您前两天不还申请增加的部门编制呢嘛，那份文件肖总还没来得及看，等他回来，我第一时间请他审批。”
刘璐细眉一挑，撇撇嘴：“合着我萝卜还没找到呢，你又给我挪个坑。”
贾修见硬碰行不通，便换了个策略，眉头一皱，哭丧个脸说道：“我也是实在顶不住了，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人，我看哪，我这个坑也得劳您费心给找个萝卜填上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肖总那是出了名的‘冷面杀手’，虐你没商量，我撑了这些年已经是到极限了，好容易盼到他老人家松了口，给我个带新人的机会，您这关我又过不了。”
刘璐“扑哧”掩嘴笑了，说道：“你这是在跟我唱苦肉计啊。”
贾修眼神真挚，“我哪敢呢，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也不是不可以。”刘璐想了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得告诉我实话。”
贾修一听有戏，赶忙说道：“您说。”
“将顾斐调过去，是你自己的意思？”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那还有谁。”说完，贾修立即反应过来，接着问道，“您以为是谁的意思？”
刘璐意识到自己言语唐突，赶忙转移话题：“你要调人，我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还是得征求一下顾斐本人的意愿，看看她自己的想法。”
贾修连连称是。
找顾斐谈话的时候，贾修十分坦诚，将其中的利弊全部讲给她听，也是希望顾斐是自己真心过去帮他，而不是迫于压力，他也希望自己选中的人能够长久地服务于公司，而不是经受不了压力打了退堂鼓，还无端端影响了自己的名声。
没了爱情的顾斐，急需一些让自己变得忙碌而充实的事情，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次日，顾斐便收了东西，搬去了秘书办公室里，坐在了贾修对面。
走时，她等在刘璐的办公室外，跟刘璐打了招呼。
“去秘书办公室可不比在这里，那是离公司核心机密最近的地方，你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并谨记你的岗位职责，保持高水平的职业素养。当然，遇到任何困难也欢迎和我说说，如果不适应，我们办公室的大门向你敞开。”
刘璐一番职场上的场面话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备受感动。
顾斐走后，刘璐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面靠在办公椅上，内心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其实贾修来找她要一个实习生，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贾修背后站着谁，全公司上下的人谁不知道，也许贾修的意思就是肖诺的意思。可是，她就是想弄清楚，肖诺究竟有没有为感情冲昏头脑，这样明目张胆地将顾斐弄到身边去。
贾修的答案其实她早就料到，这不可能是肖诺的意思。只是，她就是想任性地确认一遍。贾修跟在肖诺身边多年，早练得像个成形的人参——精得很，她的问话恐怕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日后早晚都会发现这其中的端倪。刘璐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还是给肖诺带来了麻烦。
贾修在顾斐搬东西之前就仔细地将他对面那张办公桌上的文件和杂物都清理干净，用抹布擦拭了灰尘，叫IT的同事来调试了电脑，又让前台的妹子重新给顾斐放了一套办公用品才算安心。
顾斐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搬，文件资料要全部留下，能带走的只是自己的私人物件，无非一个透明玻璃水杯，一颗小小的发财树，和一些自备的办公文具。她简单地用个塑料袋子装了，就拎到了秘书办公室。
贾修见她东西这么少，便打趣道：“很久之前公司就流传一个说法，那就是看一个员工是否想真心实意地留在公司打拼，就看他带到公司的私人物品有多少。如果多，那么就说明他把公司当家，是能长久地在公司奋斗下去的；如果少，那就说明他随时准备撤。你不会随时弃我而去吧？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给你申请了留用的名额。”
虽然之前跟贾修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见他，他都是很随和、很亲善的样子，跟他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很舒服，没有压力感，人自然也就轻松一些。
顾斐笑笑，回答道：“贾秘书，实习生留用这么难得，我哪舍得离开。下回我多带些东西过来，以表决心。”
贾修摆摆手，笑道：“你可别跟着刘璐叫我贾秘书了，听着好像有个真秘书搁那等着。你就叫我修哥就好了。”
“一休哥？”
贾修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本笑点就低，被顾斐这样一逗，直接笑得直不起腰。
笑罢说道：“行吧，你叫什么我就应什么吧。你来了，这个办公室里总算有点人气，不然来访的客人总以为我是什么管理层，一个人坐享一间办公室。”
顾斐站起来，绕过电脑，走到贾修身边，伸出右手说道：“一休哥，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顾斐，从今以后就是顾秘书了，新来乍到，请多关照。”
贾修伸出胖胖的右手，握住顾斐伸过来的手，左手别扭地从办公桌上摸出一袋零食，递到顾斐面前：“喏，哥的见面礼，拿着。”
顾斐有些惊讶得看着那一袋子零食，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来自D.S.这个组织的温暖。
“别急着感动啊，这都是留给你加班的时候吃的。”贾修窃笑了一声。
果不其然，贾修并没骗她。
调岗的第一天，她就加班到了晚上9点，可贾修给她准备的零食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顾斐整个人忙到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贾修恨不能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巴不得她一秒就能记得所有事情的操作流程和关键点，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他干笑两声对顾斐说：“这两天肖总不在，我才有空将这些工作仔仔细细地讲给你听，过两天肖总回来了，我可就没时间这么细致地给你讲解了，到时可能就是成堆的工作压下来。你趁着这两天就多看，多学，辛苦一些，到时工作下来了，就不会那么手忙脚乱了。”
顾斐点点头，随即伸了个懒腰，说道：“放心吧，师傅，我会认真学的。”
师傅？这个称呼可比什么贾秘书、一休哥什么的耐听多了，自己年纪轻轻就开始授业解惑了，再过两年，师门扩展，那不就是桃李满天下了？这两个字让贾修十分受用。
贾修满意地挥挥手，说道：“孺子可教也。”
两人又简单地闲聊了一会儿，便结伴出了办公楼。
顾斐本想坐公交回去，贾修却坚持要送，这完全是两条相反的路线，顾斐实在不愿麻烦他人，但又扭不过他，便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谁知，刚进停车场，两人便见到了一座冰山。
彼时，冰山穿了一件黑色的商务polo衫，配了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整个人给人蜜汁压迫感。
“肖总好。”两人异口同声。
“嗯。刚走？”肖诺问道。
“是的肖总。”贾修回答道，想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对了肖总，这个是我电话跟您提到过的顾斐，今天从人力资源部调过来的，我们今天做了简单的工作交接。”
“嗯。”肖诺瞥了顾斐一眼。
“肖总好。”顾斐用十分客套及商务的口吻对着肖诺叫了一句。
“你们去哪？”
贾修心想，刚不是说了要回去，怎么又问一遍，嘴里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我回清山，顾斐去C大，我先把她送回去。”
“我正好去C大附近的会所。”
贾修愣在原地，半天没想出合适的话来接。肖总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自己把他们两个先送回去，然后自己再回去，还是说，他可以顺道送顾斐，自己可以径直回家？贾修猜是第一种。于是立马笑道：“那我先把您和顾斐送过去，我再回家。”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顺道带她一程。”
顾斐一脸黑线，自己明明就可以搭公交车回去，再不济就“斥巨资”打个车回去，现在倒像是自己扒着他们两个，必须得有一个人送她似的，还得承个人情，倒也是大可不必。况且上次自己已经承了肖诺一次人情了，这次再欠，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其实我……”顾斐特别想说，其实自己完全可以谁都不麻烦的。
“就这样，上车吧。”肖诺抢先一步上车，发动车辆，等着顾斐。
这下贾修倒是有点看不懂了，从来没见过肖总亲自开车带过什么人，今天这是菩萨心肠，慈悲大开？吃错什么药了吧。
顾斐没辙，只得厚着脸皮和贾修告别，拉开了肖诺后排车门。
保时捷启动时马达的轰鸣还在耳边，车却早已消失在夜里。
贾修立在原地，脑子转了一千道弯，才想明白，原来这肖总步步为营地挖好坑，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