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急诊ICU的路上麦克罗问白可添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白可添说。
麦克罗一愣。
“简单地说我这五年分成了两个部分。”白可添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表达方式。
“那么复杂？”
“前两年四个月和后两年八个月。”
“嚯，分得还算平均。”
“嗯……那是因为我有意为之。计划。黄金分割比例。”
脑子！转！快！
说完前两年四个月在东盛大药厂就得说后两年八个月了！怎么说！混社会？
“嗯。那你……后两年八个月在做什么？”
我的——发哥！这人怎么不按常规出牌！哪有先问后一半的？！
“后……不是，不是应该先说前两年四个月的吗？”
“前两年四个月你在东盛药厂做啊！我知道的。”
嗯？这……
“你怎么知道？”
麦克罗“哼！”地一笑。
“呐，东盛的老总和我很熟。多年前他曾经问过我，说如果一个药厂的销售代表一直鼓吹必须禁止滥用抗生素的言论，作为老总他应该怎么做。“
白可添站住了脚跟。
“东盛的老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微生物所向来是各大药厂必须拜的码头，因为我们有他们需要的专家么。我们给药厂讲一堂课要价很高的。当然，质量是有保障的。”
“这个我懂。”
“我们所的规矩是必须由药厂的老总亲自来请才会安排专家出去讲课。所以东盛的老总也就成了我们的常客。”
“徐总？”
“对的。徐东。”麦克罗把白可添往前一推。“走啊！磨磨蹭蹭的，别耽误我下班！“
白可添继续往前走。“他问你那个问题干吗？”
“你还记得两年八个月前的全国重症会议吗？”
哎？
每年一次的全国重症医学会议参加的专家超过一万人，当然也就成了各大药厂的兵家必争之地。在那样的会场上能请到压得住场子的专家给自己公司讲一堂课，对老总们来说是很有脸面的事。
这，没毛病啊。
但是……两年八个月前？有什么特别的？
对！两年八个月前的那次会议是白可添代表东盛药厂参加的最后一次全国会议。
他的任务当然是——站展台。
会议结束后不久，他就被经理请到油醋街一号喝茶，然后，吃饭。
也就是东盛请他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麦克罗提那次会议干吗？
“记得啊！那次会议我也去了，可是没看见你啊！”白可添故意打哈哈地说，“你也去了吗？给谁讲课？”
“我可看见你了。”
“嗯？在哪？”
“在你们的展台上。当然，我是远远地看见你，没有去展台。”
“你认出我了？”白可添居然有点小激动。
“没有。要不是你们的老总徐东在旁边提醒我，我还真不会认出你。”
“他提起我干吗？”
“他说那个经常鼓吹禁止滥用抗生素的销售代表就是——你！”
白可添突然有一种犯了错误被拎到校长室的感觉。
“你们……在谈论我？”
“他就问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说你人是一个好人，但吃着药厂的饭却说对药厂不利的话，他很头疼。所以问我有什么好办法。”
“他为什么会问你啊？”
“因为他已经知道我们是同班同学。”
“嗯？所以呢？”
“所以？”
两个人正走到急诊大厅。麦克罗停下来看着白可添。
“他是个商人，只考虑利益。那次会议我没有给东盛讲课，而是给他们的老对手讲课。所以徐东很想讨好我，希望下次能给东盛也讲一堂类似的课。”
“我……不是很明白。”不知为什么，白可添的心脏“突突”几下跳得快起来了。
“不明白？嗯，这么说吧！他在暗示我，他会把我的老同学，也就是你，炒鱿鱼。但是只要我开口，他就会把你留在东盛。那样一来我就会欠他一个人情了。”
轰隆隆！
五个雷砸下来！
白可添有点懵。
他说不出话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时麦克罗突然拉了他一下。“快！电梯来了。快点！要等很久的！”
白可添猛地一甩手。
“坐什么电梯！就在二楼，爬上去！”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冲着楼梯口走去。
“这人！毛病！”
麦克罗气呼呼地跟上来。
两人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时候，白可添突然恶狠狠地盯着麦克罗。
麦克罗吓了一跳。“干吗？”
“当时，你和徐东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还用问吗？自己没过多久就被炒鱿鱼了。
可是他想让麦克罗亲口说出来！
“你真想知道？”
“要不然你和我说这件事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说前两年半后两年半的，聊着聊着就……”
“你到底说了什么？！”
休息室里的几个家属都瞪大了眼睛看热闹，正好能提提精神。
“我说了实话啊！”
“什么？！说！”
“我说你就是那个脾气。死脑筋。在学校里就那样。是时候吃点苦头了。”
“啊——！”白可添眼前一黑。
……
白可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四周很冷。
嗯？自己居然躺着？
他四处张望。麦克罗坐在一张椅子上正看着自己。
“醒了？说是来看望病人的，没想到自己却倒下了。真丢人！”
麦克罗边说边摇头。
白可添坐了起来。原来刚才是躺在一张抢救推车上。
他再仔细一看，这里分明是ICU啊！
“你刚才突然晕厥，我就让ICU的人把你弄进来了。怎么说倒就倒，搞得我很狼狈。外面的家属都大惊小怪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麦克罗一副救命恩人的模样。
“喝水！”
白可添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好几口。
然后——
“你摊上大事了。”白可添说。
“别吓唬我。你还以为我考博真的需要你帮忙？不知道是谁透露给你我考博的课题是‘微生物的广域交流方式‘，嗯！一定是马小薇，所以你才故弄玄虚地跑过来说什么‘共振’‘共振’的。对，共振的确是我的兴趣点之一，好吧，是我的主要研究方向。可是我不相信你在这方面能帮我什么。”
“你摊上大事了。”白可添又重复了一句。
“这么说吧。我也是一个利己主义者，这点你也清楚。两年八个月前徐东想让我保你是对他有利。但是对我呢？我干吗要那么做？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同班同学？不会吧！读书的时候我们都没说过话。连你自己也觉得我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白可添又喝了几口水。
“所以你就觉得奇怪了。那我现在为什么旧事重提呢？问得好！那是因为徐东和我还是很熟，他现在更想讨好我。所以只要我开口，他当时怎么炒你的鱿鱼现在就得怎么把你请回去！“
真动听！
看来这小子还是相信了自己可以帮他考博的事。要不然说这些干吗？
白可添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呵呵……要不是自己现在已经是五百万亿亿亿的大统领，也许会被他的话所诱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嗯？自己找他干吗的到底？
兔耳朵！
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带我进ICU！”他跳下推车床，把矿泉水瓶扔到了垃圾桶里。
“你已经在ICU里了！”麦克罗双手一摊。
哦，对！
白可添看了看四周。这ICU比五年前可高级多了。病人都在单人房间里了。
“带我去看我的人！”
“一句话！病人叫什么名字？”
这……
白可添顿时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