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尧听穆修说完老张的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人们常说，人的悲欢并不能相通，但身为树妖的他，却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种悲哀。
老张是可爱的。
他经常陪他听戏，听到动情处还会落泪，同时还会露出有点羞窘的表情来。
每当这个时候，何尧便轻拍他的肩：“哭一下不要紧，男儿有泪不是罪。”
老张就乐呵呵地笑：“小何，你跟他们不一样。”
在其他人眼里，成日里找儿子想儿子的老张俨然是现实里的祥林嫂，没几个人愿意跟他搭话。
何尧的确不一样，他是树，不是人。
柔和的阳光下，穆修把黄狗从他的破三轮上抱了下来：“老何，你都答应要去了，赶紧收拾东西啊。”
何尧的目光落在院里盛开的桃花身上，声音平静如水：“不用。”
说着，他上前折下一枝。
桃树疼得哼了一声，随即咒骂：“何尧，这是最后一回，再打我主意，我就让你再也回不来！”
穆修则是呆呆地望着桃树：“你什么时候成的精，跟组织汇报了吗？”
“你太聒噪了。”桃树说完，便不再吭声。
何尧咬破手指，将血在桃枝身上抹匀，他闭眼默念。几秒钟后，一道金光迅速裹上桃枝，灵气也随之暴涨，“嘭”地一声，一匹漂亮的马儿骤然现身。
穆修这回是彻底惊呆：“桃，桃花马……”
“还不走？”
何尧已经翻身上马。
穆修知道这位大爷的脾气，不敢多说，捞起黄狗就跨了上去。
他很亢奋，没想到真的有桃花马！
桃花马，顾名思义，乃是桃花幻化而成，它们可以任意穿梭各个世界，行走于脉络上。
耳边风声猎猎，何尧驾着马儿驶进狭窄脉络。
温度骤然下降，穆修打了个哆嗦，他搂紧黄狗，心惊胆战地看着周围散发的迷雾：“老何，这儿以前也没那么冷啊。”
何尧夹紧他的人字拖：“因为现在是小冰河期。”
脉络就像是树叶上的经脉，它线路错综复，稍有不慎就会走错道，只有到达叶柄的位置，才能算是找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道。
穆修又有话了：“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的脉络颜色都是黑的？”
正常来说，脉络应该是绿色，翠绿为最佳。
毕竟这世上能进行光合作用的，大多都是绿色植物。
换做以往，何尧只会让他闭嘴。
这回，他什么也没说，一直保持沉默。
到达叶柄的位置时，何尧扔给穆修一件斗篷：“等会儿一句话也别说，把眼睛也闭上，不然你会崩溃。”
穆修没去过其他世界，没什么经验，他有些茫然地将自己裹起来。
刚把黄狗塞进斗篷里，何尧就加了速：“闭眼！”
穆修闻到一股充满泥土清香的气味，周围也不再冰冷，他控制不住，忍不住掀开眼皮……无数个晶状体在不停碰撞，然后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疯了吗？”
何尧回头狠拍了一下穆修的脑袋，看他满脸血污，更是懊恼：“我叫你闭眼你不闭，你看久了会丧失自我，到最后会整个消亡！”
穆修很委屈：“为什么你没事？”
“因为老子是棵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