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的家是在距离县城四十公里之外的白石崖乡,家里有两个哥哥,都已成家,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很聪明,再加上父母及两个哥哥都比较宠爱她,虽然家里不怎么富裕,也还是一直坚持让她上学。
这里距离祁向东所在的元宝山镇很远,没有直接的公路可走,两地的交通必须经过县城中转。
大专毕业后,林涛本来有机会回到父母的身边,但是父亲坚持让她留在城里生活,也是因为没有特殊的关系,进了并不理想的乌兰县毛毯厂。
大学学的是财会专科,会计专业,两年制。高考第一年落榜,补习一年上了个专科,所以她比祁向东早上一年班,没有赶上一刀切的强硬政策,况且,进企业对象乌兰县这样的穷县来说,还可以减少财政的负担,所以,很多愿意留在县城里的都进了这样那样的企业,最后的结局不是生活不了自己主动离开,就是随着后来的企业改制而成为了被迫下岗的一员。
后来林涛非常无奈的也非常果断的选择了离开。
从上班的那天起,林涛就遇到了自己一生中的第一个分水岭,一切都与从前完全的不同。
学生时期上级是老师,而任何一个叫做老师的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很有分寸,很懂得尊重别人,可,工厂里上级是领导,几乎全部的领导都是粗人,即使有几个念过大学的,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早已经被同化的粗俗不堪了。
这让林涛适应了好久,才渐渐的也成为了这种氛围里的一员。
更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表面上的一套,背地里的一套。上班两年了,在这里,林涛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同一个办公室里,四个人,科长杨文兵是个男的,年纪在四十岁以上,早年也是财校毕业的,还算是个懂专业的,而且业务能力也可以,还有一个是当兵的出生的叫马太清,只负责跑腿,不管大小事情,只要往外面跑一趟,就回来填个单领钱,在林涛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十足的恶棍,一条肮脏的蛀虫。
还有一个女的叫李爱英,是个出纳,管着厂里的现金,她倒是工作很认真,账也做的清清白白的,但是有一个小毛病,就是爱沾点儿小便宜。她很讨厌马太清的行为,但她知道,马太清是厂长的人,每次人家领取各种补助的时候,虽然不敢为难,但也总是要开个玩笑损上一两句。
林涛刚到的时候,李爱英可没少在背后悄悄的骂马太清,但骂归骂,你奈何不了只手遮天的权利。
林涛只管账,不管钱,倒是非常的清闲,绝大多数的上班时间都是在学着织毛衣。李爱英是个织毛衣的高手,各种花色的搭配,各种针法的穿插就没有她不会的。上班两年,林涛觉得业务并没有多大的进展,织毛衣却已经学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是,随着企业效益的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好几个月都发不出来工资,林涛很迷茫,不知道前途在哪里,只是日复一日的观望。
自从去年见到祁向东,回来以后,这祁向东的影子就住进了她的脑海里,每天,无论干什么都时不时的想起祁向东来。她也曾暗暗的问自己:还是喜欢他吗?
答案似乎很肯定:还是喜欢。
毕竟祁向东在高中间断给她留下了非常完美的印象,那个不高也不矮的个子,适中的身材,不张扬,不卑微,还经常有点害羞的样子,尤其是数学学得特别的好。
为了能和他说几句话,林涛经常拿着从各种渠道找来的数学题,没事找事的求向东给她讲解,有时,为了一道题,他们俩可以头顶头的讨论一个下午,或一个晚自习,也经常惹得有些调皮的男同学拿他俩起哄。
每到这时,林涛都偷偷的观察过祁向东,除了微微的有些脸红,看不到他有任何的表情,林涛甚至有些失望,感觉这个人像个木头人一样。
高中毕业后,祁向东考上了师大,自此以后,两个人别无交集。那一点青春的懵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殆尽。
上班两年了,父母一再让她找对象,虽然也见过几个,但一直都没有能令她心动的那个人出现,但却也从未想起过祁向东。
自从上次的一见面,她惊奇的发现自己深埋在心房一隅的那点儿懵动的情愫蠢蠢欲动,并迅速的复苏,在迂回曲折的心路上急速的涨大,恣意的蔓延,那些半旧的记忆突然间是那样真切的如一幅幅花屏一样在脑海里一一闪现。
原来五年过去了,祁向东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从来没有变过,而且,当再见面时,那种悸动的感觉尤为突出的强烈,可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祁向东反而显得是那么的冷淡,一顿饭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却是那样的惜字如金,许久未见的同学,竟然连最基本的一般情况都不愿意打听一下,难道他从来就对自己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林涛强烈的感到了一种不自信,甚至是自卑的感觉,但徐莉不是说,喜欢他就说出来嘛,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写信是唯一可以和异地人交流的一种表达方式,林涛思前想后的不知该如何下笔,索性不如让徐莉代替问他一下吧,不行,万一让人家直接拒绝,不就彻底的没有希望了吗,还是自己慢慢的来吧,先试探一下他的口气如何。
第一封信写了好几天,始终都觉得不很完美。
她认为,不要先主动说破,也不要直截了当的说,迂回的试探一下,如果有可能,再循序渐进的来。
就这样,林涛怀揣着喜悦,但却忐忑心虚的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