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电的洗礼下,宫南雪感受到身体貌似在四分五裂。换做以前,宫南雪最后的念头会是:“我要死了吗?”现在却被活着的意志取代——我绝不能求死!体内第四重封印咒术在死亡阴影下出现了,灿烂的七道金色光环正面迎接天雷。宫南雪感知到体内的能量受到牵引,当机立断涌向七道光环,瞬间释放开来,有着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像极了自己在施展金光封印咒术。那一刹那拥有极致力量的快意,令宫南雪情不自禁的吼将出来,这一吼,端地是畅快淋漓,说不出的舒坦,似乎连闪电都生畏惧,变得黯淡迟缓。
天雷终将落下,天地仿佛一颤。宫南雪的瞳孔闪烁过幽幽紫光,又伴随着他的一声吼叫“啊……”,周遭的电闪雷鸣尽皆破碎,涌出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震荡在周围。季王两人反应急速,不约而同挡在王心儿和云婆婆身前,运气抵挡了这股气息的冲击,然后他们眼中,就见宫南雪如同换骨脱胎,周身笼罩金光,体内运转着八颗星辰置换倒影,绽放万里,照亮问虚山上空。
宫南雪恍然不觉,只道天地间不外如是,心绪更是飞扬,畅游在难以描述的境遇。爽着爽着,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想到了心儿,想到了清儿,顿时醒悟过来,但见天地间的风雷闪电消失不见,只剩湍急的雪花在孤独的卷下。宫南雪伸出左手掌,感受到雪花落在脸颊及指间的清爽,顿觉心神劳累,身体摇摇晃晃,慢慢倒在了盖了一层新雪的木头堆里。
王虚仙回身查看被冲击余波震晕过去的王心儿和云婆婆,都是安好,放下心来,起身大惑不解道:“但凡入御圣界,皆是历经一道雷劫,季三,可有数过你徒儿历经几道?”
季虚白尽量平息翻动的真气道:“整整六道雷劫。六道雷劫入无妄,然而小宫儿适才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劲确实不凡……想来是小宫儿身上封印咒术的缘故,一直限制小宫儿的天人之资,同时亦是保命的屏障。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小宫儿终究是我的徒儿,心性本善,与世无争,做师父的理当尽所能护他周全。”
王虚仙道:“季三如此说了,做师兄的也无需多言。好在大家无事,本尊便先回去处理这变故的细琐之事。我此番从天极殿归来,原本商议趁影魔未公然现身时暗中擒拿回来,现下不宜,过几日季三得闲自来霄云殿细说。”说罢携王心儿去了。
话说宫南雪醒来,只见周围烛火亮堂,身处一间简单客屋,屋里平铺两方席团,大可躺身,席团中间一方茶几,点有烛灯,放有书简,季虚白正在对面席团打坐冥思,竟是师父的房间。宫南雪一动,季虚白便已睁开双眼,说道:“小宫儿,你感觉如何?”
宫南雪道:“小宫儿没有感到不适之处,反而神清气爽。师父,小宫儿……是入了御圣界了么?”季虚白含笑道:“不错,小宫儿是入了御圣界,当是大道初始,以后之途师父恐不能言传身教,全然己之悟道。所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能近天道深浅,归于造化缘来。师父将传你《苍茫问虚道》,乃问虚宗千年祖先辈辈凝聚而来的精华,参透奥秘,纳为本心。”
宫南雪大喜,便见季虚白身化虚无,指如白光凭空点向自己额头,立时脑海之中闪现浩瀚如烟的文字,字字珠玑,句句经典,这是本能感想,然而能识得每字每句,却不通其义所在。宫南雪脸上先呈喜悦,次呈好奇,后呈迷茫,待季虚白传授完成,从内心滋生出绝望之感。
季虚白看的分明,传完道法真经落座,不禁摇了摇头。宫南雪双目得以见到,下意识道:“师父,徒儿是不是错了?”
季虚白神态镇静的道:“人有七情六欲,若论对错,岂非寡淡无味。师父摇头,乃因大道之求索,本是不归路,小宫儿容纳御心,何以堪不破心障,唯孜孜求索是也。”宫南雪垂头丧气道:“弟子愚昧,无争强好胜之心,领悟缓慢,令师父有失所望。”季虚白笑道:“大道清净而无为,孰知失望与厚望,小宫儿不争不是坏事,望以后你能从《苍茫问虚道》中找到启示。”
宫南雪见不责备,心情舒畅,说道:“是的,师父,徒儿仍需努力。”季虚白道:“小宫儿既已入了御圣界,择日准备下山吧,一来觅寻修炼同源法宝,二来入世体会人间百态,方能有益于大道修为。”宫南雪顿了下道:“师父,可以不下山么?”季虚白道:“可以,只是困于山中,眼界不开,修行如闭门空想,井底之蛙如何看清大道境界?难!难矣!”
宫南雪听到师父言语如叹息,也听出弦外之音,不禁说道:“徒儿不想离开师父。”季虚白哑然失笑道:“小宫儿眼界如何短浅了,为师何时逐你离开?问虚弟子一朝问虚,一世问虚,入世而为,不过克己正身,明悟修为,知晓人间正道,才能明白问虚何为问虚,才会心安守护问虚,守护天下苍生之责任。”宫南雪道:“师父说的徒儿听懂了。“想起邱虚实曾说能拜旁人为师,续道:”师父,小宫儿下山,恐不能领悟真经,若是学了其他术法,是对是错呢?”
季虚白叹道:“唉,天下修行之术殊途同归,然而三宗四族各有所长,很难身兼众家之长,何况传承立宗,必有无上道法以为根本,譬如《苍茫问虚道》,旨为不外传之秘。既已界限分明,难消门户之别,是以小宫儿断不能私自传授问虚真经,否则便是触犯逆鳞,问虚宗必当难容。然而道法渊博,奇才辈出,诸多散人领悟天地法则,贯通星辰之力,自成一家,或名宗正道天赋之辈,另谋途径,自创术法,皆算能人异士,若得其有愿相助,于大道修行有益,师父岂有不喜反怒道理?为师之言,小宫儿可还明了?”
宫南雪心知其意一二,却是说道不出。季虚白又叹道:“小宫儿时刻记得是问虚弟子,问虚宗季虚白的徒弟。若然有奇遇得拜其他名师,习得正宗法术窍门,于自身修行相得益彰,何乐不为呢?”宫南雪算彻底明白了,俯首拜道:“小宫儿谢师父点拨。”
季虚白道:“好了,这几日在为师这里静心,之后向云婆婆辞行后自行下山吧。”
宫南雪想到师父本来闲散,因锁魔窟动乱后开始诸事缠身,许是正是为苍生计,想来掌宗亲至定有要事,原来是提前交代告别,颇是感动道:“徒儿记住了。”见师父预备冥思休息,忽道:“师父,心儿师妹……还有云婆婆,他们没事吧?”
季虚白道:”云婆婆没事。“之后沉默不语,良久缓缓起身,过去推开窗门。外面飞雪已徐,但冷风正冽,零星雪花吹落进来,季虚白似有所感,缓缓说道:“十年前,同是飞雪之夜,我于云水峰下拾捡到你,虽取名雪儿,但终究喜欢唤你小宫儿。时间一晃,小宫儿如今长大,已是大好男儿,我心甚慰。”
宫南雪凝望季虚白负手的背影,诚恳的说:“多谢师父养育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