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站在长江的堤坝上,望着江对岸连绵无边的敌军大营,心中焦急万分。
中都已经快要沦陷了,而自己的南洲大军被敌军阻击在长江边已有月余,这曾经正和防御南洲造反的天然屏障此时讽刺地成为了正和唯一援军的险阻。
江北岸浩浩荡荡的兽人大营,少说有三十万之众,南洲此次将境内七成兵力派出增援,虽说有七十万之多,但兽人凭借长江天险配合比人类更长射程的强弓,将吴启的大军牢牢地逼死在南岸不能进军半分。但更致命的是潜伏在长江水底不计其数的幽冥大军,只要南洲的战船离港驶至江心,幽冥大军便立马将战船凿空,然后一拥而上爬上船,瞬间战船便沉入江底,将士们也全数沉江。
吴启来回踱步,心中烦乱不堪,正和若是亡了,兽人占据了大陆最富饶的地区,南洲的未来将如同秋天渐黄的落叶,摇摇欲坠,最终一败涂地亡国灭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鲁佑年这猪狗不如的东西,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么!”吴启愤怒地对着北边的空气斥骂道。
站在他身后的军师郭奉叹了一口气地摇摇头,这是近一月来吴启每天都要对着北方叱骂的内容,他虽已经是听得习惯了,但内心的愤慨和心痛仍然不能散去。
吴启此时已是气得跺脚,口中已是毫无遮拦地骂娘,前几日郭奉尚且还来劝说自己心态放平稳,总有办法能够渡江救援,但十天半月过去了,渡江仍是遥遥无期,谋臣们皆无半点办法,吴启的心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甚至想要全军出击,做一次拼死的奋杀。郭奉等人拼命劝阻,水底幽冥大军不知有多少,贸然前去,就是将南洲的未来作为赌注,若是全军殒命江心,南洲便如同门户大开,敌军不消数月便可以将南洲收入囊中。即使侥幸胜利,八十万大军又能剩下多少去援战正和,而如果幽冥军队又乘长江而来,到时候腹背受敌,也是死路一条啊。
正当吴启满面愁容内心愤慨焦虑之时,身后响起一声苍老的陌生的叹息。
吴启大惊,猛地转身拔刀砍向后方。
叮地一声,刀剑竟停留在空中不能向下半分,竟是被这来者的指甲生生挡了下来。吴启惊愕的表情瞬间爬上了他的脸庞,想要收刀再进,刀却如同生在巨石之中不能动摇半分。
吴启惊恐地看着这悄然无声躲过数十人忽然出现的来者,竟是一名伛偻着身体的老妪,她身着一身灰色的粗布长袍,脸上布满了如同沟壑一般的皱纹,深陷的眼眶中一双灰色的双眸静静地平静地盯着吴启的双眼。
吴启一阵恶寒爬山背脊,见老妪没有动手的意思,连忙阻止了正要拔刀的护卫。
自己已是九级的强者,这突然防御的一刀也已经是用上了十分的功力,二这老妪竟是用指甲便让自己的全力一击戛然而止,还让自己进退不能,这老妪怕是已经到了大宗师的境界,就算在场所有人一拥而上拼命守护,自己也不能存活了。而这老妪同是人类,怕也没有理由刺杀自己。如果她成心要自己死,怕是自己拔刀的机会也没有。
吴启假装镇定,内心已是慌乱无比,他开口问道:”前辈是何方高人?晚辈冒失了。“
老妪又是一声叹息,将手落下,吴启小心地将刀收回刀鞘,双手行抱拳礼,弯腰鞠躬,恭敬道:”晚辈冒犯,请前辈见谅!“
老妪干笑了几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叹息,她挥挥手,说道:”让他们退下吧。“
吴启立即对身边众人道:”都退下!“
郭奉急忙道:”王爷,万万不可……”
“退下!”吴启呵斥。
众人倒退着退开去,心中皆是焦虑不堪,这大宗师若是鲁佑年派来刺杀的,那便是不堪设想的啊!
众人退下百步有余,那老妪便开口说道:“你即刻整军二十万,我与你共乘一船,今日黄昏,我保你完完整整站在北岸。”
吴启面露难色,却不敢直接反对,小心问道:“前辈,二十万?”
“是的,二十万,我许你百万援军,你的军队不过是去北岸扎营用。”老妪淡淡地回答。
“前辈有所不知,水底幽冥不计其数,战船一进江心,便是死路一条……”
“幽冥大军,不用考虑。”
“这……前辈虽贵为大宗师,但晚辈实在不敢将二十万将士的性命作为赌注,他们的身后是二十万个家庭啊……”
老妪抬手制止吴启继续往下说,她将手轻轻地搭在吴启肩上。
吴启忽地觉得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平静的灵海如同瞬间掀起了****,灵力在这大海中翻腾扩张膨胀,自己原本如同大湖一般的灵海似乎如同汛期一般暴涨上来,不一会儿便有原来三个之大,而且灵力汹涌充足如果随时要漫出来一般。
这是……九级中品……九级上品……就差一点就要迈进十级了么?
自己才四十几岁,难道就能达到十级了么?
老妪收回了手,淡淡地说道:“想要突破十级,就看你能不能出兵了。”
吴启还沉浸在实力迅猛提升的惊愕和喜悦中,忽然听到老妪这言论,瞬间便冷静了下来,他拱手道:“前辈,晚辈不能为了自身实力提升置将士生命不顾,还请前辈收回灵力!”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退让的余地。
十级,这世间冲破十级屏障的人,不会超过百人,十级不仅仅是实力和权力的象征,更是能让人轻轻松松活到二百岁,而九级大多只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就仅仅是这八十岁的差距就能让自己离大宗师多了太多的可能性。自己才四十几岁,大宗师似乎就是指日可待。这诱惑,谁能挡得住。
然而自己作为南洲之主,断是不能如此自私自利,若抛下子民,罔顾人类命运,与鲁佑年那畜生有什么区别。
吴启单膝跪地,双手置于膝上,低头斩钉截铁地说:“请前辈收回灵力。”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常,她打量着身前跪地恳请自己收回这莫大的机缘的后生,将手放在他的头顶。
“这哪里是说收回就能收回,一旦收回,将连同你九级的修为一并带走了。”
“……”吴启低头,痛苦地点点头。
老妪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启,问道:”你可想好了?“
吴启坚定地点头:”想好了!“
老妪叹息地摇摇头,掌中泛起微微地银光。
吴启的灵海之中,银色的光球悬浮在他的灵海中央,灵力一点点靠近光球,一点点被吞噬,慢慢地,光球成为了一个漩涡,吴启的灵力被如同倾泻一般地被吸了进去,他满头大汗,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这几十年的修为,今朝算是要交代了。真的莫名其妙,修为又不是我主动要的,你说也不说直接给了。
哎,就这样吧,要是自己只是个游侠就好了。
此时,他的灵海中,已经不剩一点灵力了,空荡荡的,仅有那个巨大的银色的光球悬在中央,光球中蓝色的灵力如同烟雾一般游动着,却被强大的银色的光芒瞬间吞没。
老妪徐徐开口:”吴王爷,你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吴启双目已经被泪水充盈了,他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落在地上。
老妪又问:”事到如今,可有后悔?“
吴启轻轻地摇头,叹息道:”后悔倒是没有,但遗憾……“
老妪点点头,表情木然。
她停顿了一会儿,将手从吴启的头顶移开。用一种无奈有略带欣喜的语气自言自语:
”算了,帮人帮到底吧。“
老妪轻轻在吴启的肩头拍了拍,说:“你和我认识的君主都不一样。”
话音一落,吴启感到灵海中的光球表面被刺破了一个小口,那球中的银色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流淌下来,干涸的灵海如同海绵一般饥渴地将所有灵力吸得干干净净,逐渐的那涓流变成了瀑布,灵海如同水缸储水一般,渐渐地满了起来,最终光球消散,吴启的灵海又恢复了平静,而与之前他冰系的蓝色的灵海不同,他现在的灵海是一片纯净的银色。
九级下品,他的修为停留在这里。
而他却觉得这灵力淳厚无比,如果说自己原先的灵力是水,那么现在的灵力就是水银,充斥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前辈……”
“吴王爷,你与我同乘一舟,我们二人前去会会江底幽冥,你看如何?“老妪说。
吴启心中燃起一股激情的火,点头应道:”万死不辞!“
老妪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离岸边最远的一叶轻舟之上,水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吴启跟着一跃,他这才感到自己的力量有了质的飞跃,显然是用力过猛,直直地向水面而去,他右脚一踏,似是在空中踩到一个阶梯一般,空翻折回,稳稳地落在小舟上,小船晃了晃,水中波纹散开,然后缓缓平稳了下来。
众将士谋臣见吴启跟老妪上船,顿时惊慌了,郭奉向江中呼喊:”王爷,不可啊,王爷!“随机又命将士上船准备迎战。
吴启回身大喊回道:”你等留在岸边,月余停顿,我早已无颜见皇上,不如和前辈一起赌上我自己的性命,若是功成,正和有幸,若我不幸战死,你等听命郭奉继续渡江。我命令你们原地不动,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