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剑山下,水口村。
前几日,村外的林中几度出现了兽人的侦察兵,他们的背上插着兽族的旗帜,毫不避讳地穿行着。剑下脚下,不时有云派的弟子与兽人打斗后留下的痕迹和尸首,渐渐的,云派的弟子便很少再出现,这些天,无戚发现兽人已经在剑山脚下扎了几处营地,村外的田地中也时常有兽人出没。兽人们只是在剑山活动,就算路过村子也未进来搜查,他们对平民百姓似乎并没有杀意。
村里的乡亲们在中都大战之前几乎都已经逃走了,留下的也都已经整理好行礼准备逃往北境,兽人们对逃往北境的普通百姓不设阻拦,皆予以顺利放行,而北境对于正和的百姓也都一概接纳,北境地广人稀,正和的百姓们只要肯开垦荒地,便都能扎根生存。
林夏坐在窗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的明媚的阳光,无聊在地在桌上用茶水画起了圈圈,不时地叹上一口气,再嗑上一口葵花籽。瓜子壳被排成一排,叠得老高。
无戚出门打听战况和两位师父的消息,已有几日,约定今天便要回来了。
中午时刻,小屋的门被推开。来人正是无戚。
林夏立即转头看向无戚,眼神中满是期待。
无戚将腰间的柴刀和背上的竹篓放下,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方才喘着气开口:“中都城破了,栾弘死了,兽人占领了中都,正和已经没了。”
林夏瞪着大眼睛看着无戚,似是在等待什么。
“没有两位师父的消息。”无戚又喝上一杯茶,“云文清在中都城外重伤,退回了剑山之中,现在兽人已经将剑山的各大要点围得水泄不通,看来这一次云道剑派也逃不过去了。”
林夏眼中略有失望,她问道:“听说中都大战中出现了巨龙?”
“嗯!”无戚点点头,“这巨龙差一点便改变了战局。”
“是出现了什么厉害的角色么?”
“夏姐姐果然聪慧,那巨龙一来便烧死了整个兽人的先锋部队,将兽人统帅一尾巴扫得尿了裤子,急忙要撤军。”
“你就是爱添油加醋,然后呢?”
“我没有,然后就来了一个兽人老头,念了几声咒语,那巨龙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林夏露出了惊讶地表情:“兽人中还有能凭一己之力制服巨龙的角色,太不可思议了。”
“我可没有造谣,我都是从云派的弟子们和逃出来的百姓的闲谈中听来的。”
“那然后呢?”
“栾弘突然对兽人老头发难,二人激战数百回合,兽人老头丢了一只手,带走了巨龙便遁空逃跑了。”
“那栾弘又怎么会死呢?”
“就在兽人老头逃跑之后,来了一个满身纱布条包裹的男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栾弘杀了,云文清都没帮上手,栾弘就死了,没有人看清楚他怎么动的手。”
林夏听得津津有味,似乎是听着评戏一般,“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打起来,城就破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无戚说:“师父们没有下落,这村子是不能再待了,我们只有跟乡亲们一同前往北境,然后再从北境去往中央森林了。“
林夏点点头:”行礼干粮和盘缠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你的剑太过张扬。“
无戚思索一阵,抓耳挠腮,这可是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如果带不走,真是苦恼。
林夏噗嗤笑出声来,说:“我和村里演杂技的荣叔说好了,我们跟着他们,装成卖艺的,若是你能耍上几次吞剑入腹,到了北境,兴许还能跟着他们赚些吃食。”
无戚想到自己要将血战吞进肚子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次日清晨,一行人从水口村向北境出发。
领头的是水口的村长黄宝子,他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作为村长他劝说村民离开水口去往北境,所以留到了最后一日。他带领着一众老头老太太共六人,赶着三辆牛车,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荣叔和他的女儿驾着满载器具的马车跟在中央,无戚和林夏坐着驴车紧跟其后。
一行十人,怀着不舍告别了生活了几十年的水口村,老太太们抹着泪,看着村庄远去。
不出几日,众人便与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们汇合在了一起,兽人张贴了公告,命令难民们只能通过官道行走,若是发现有不尊命令者,就当做散兵游勇杀了。而在这公告的旁边,又张贴了一份,内容是警告正和残存的势力,不要企图混在难民中,如果发现一次便对难民格杀勿论。这公告一出,确实没有人混进难民中攻击兽人,而兽人开放官道给难民通行的目的,不过是要通过官道迅速将兵力、辎重和粮草运往正和各地大小城池。
难民队伍浩浩荡荡跨过了横岭和蓝河,终于在入夏之前,迈进了北境。
北境的大片领土都是草原,虽然水草丰沃,但草原风大,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难民们到了北境,谋生变成了第一要务。
北境的南边已经聚满了正和来的难民,僧多粥少,谋生变得十分困难,荣叔等人按照原定计划前去与水口村的村民们汇合,无戚二人心中想着去往中央森林,便一路向西,去往北境西边的城市。
这日,二人赶着驴车到了一座叫乌兰的小城,这城不大,四周城郊已经布满了难民的帐篷,北境的巡逻兵骑着大马来回在营地中穿梭,难民们皆是对这些兵们指指点点,士兵们表情尴尬却也没有任何回应。他们的心里也很苦,自从鲁王爷向兽人臣服,不向正和支援一兵一卒,士兵们每日听着南边送来的战报,心中痛苦但又毫无办法,有一些热血的将士私自率军增援,无一不是被王爷抄家灭族,几次下来,便没人再敢动这个念头了。
还好鲁王爷对待难民还算仁厚,而现如今,如果吴启战败,人族也只剩下北境这一支独苗了。在种族的生存面前,尊严、荣耀哪个更加重要,谁要说不清楚。
无戚和林夏在林边选了一块空地,支起帐篷,便要做饭,一路上干粮都已经耗尽了,全靠着无戚抓些野兔野鸡充饥,二人虽有些盘缠,但路上最没用的便是这金银了。
林夏眼巴巴地看着无戚道:“小弟弟,这边也没有什么可打猎的,既然来了城边,不如我们进城采买些食物和调料吧。”
无戚点点头,摸了摸包裹中几个满满的钱袋,这都是师父们离开之前留下的。
林夏坐在驴上,无戚牵着,慢慢悠悠走进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