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客说话之际,已运起神功,他这一双肉掌,片刻之间,竟在冰湖上融了一个大洞,看得小小一脸错愕,青衫客更不分说,把小小一把扯下,钻入湖中。
冰湖的冰层足足有四尺之厚,两人钻下湖中,水温却又不寒。只隐隐看到水底有光亮,两人携手下潜,初时还好,下潜到十余丈之时,水温骤然下降,好在这两人都内力高深,这青衫客的逍遥派,有天下最厉害的龟息功,而小小家的武功自成一体,从五代年间至今在武林中也是大大有名,在寻常武师梦寐以求的龟息功,于他二人而言,却是易如反掌。
再下潜十余丈,水温又骤然变热,如此五次,水底的光亮越来越强,水温冷热越加,待到后来,却是奇寒无比,青衫客看小小面色惨白,牙关打颤,知她内力也无法抵抗,再有片刻,只怕不足以支撑龟息功大法。
这青衫客是近三十年来武林中有名的奇人,做事不拘一格,此刻情况紧急,他只好从权,单臂将小小搂入怀中,伸嘴向小小嘴里过气。小小此刻哪还能动弹一下,就这么给青衫客搂着,索性闭上了眼睛。青衫客记挂着水底发光的宝物,另一只手解去腰间长带,使足了力,那腰带直射到宝物之上,原来,那正是一块椭圆形的发光石头,足有一头大牯牛大小,青衫客知道这便是日前坠落的天外寒铁,奋力一提,竟纹丝不动。
别说是在这奇寒的数十丈深的水底,就在陆上,要搬动这样一块大石,已不是寻常高手可行,青衫客一面给小小过气,一面运行逍遥派神功龟息大法,连着两次运气提石,就是无法提起,只得作罢,向水面而去。
片刻到的水面寒冰,青衫客早已暗运神功,将水面寒冰化去两尺深浅,两尺见方,如此犹如在水面的四尺寒冰中挖了个盒子。他先将小小的头顶上去,又从怀中掏出一根扇骨,硬生生给冰层穿了个洞,直通湖面,以作透气之用,这才将头凑到冰盒里。
此刻小小仍未苏醒,青衫客既已透气,内力缓缓恢复,若不是想到冰湖上有个极厉害的对手,他早已破冰而出,对小小施救。
说不得,只好先传功给小小,青衫客胸膛贴着小小后背,双手十指同小小相扣,逆运神功,将内息传至小小体内。
小小也是出生于武林世家,她家的“斗转星移”“参合指”“无相神功”在江湖上那是纵横百年的神技,青衫客传功只片刻,小小“嘤”的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青衫客急忙捂住小小的嘴,这下小小恐慌异常,瞪大了眼使劲挣脱,也是她内息未复,挣脱不开。青衫客这才想起,她背对着自己,当即将小小托了个转,小小望着青衫客,青衫客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小小这才点点头,伸手在青衫客手心画着:
“他是你的敌人,又不是我的敌人,干嘛要拉着我跳湖?”
青衫客也用手指在她手心写着:
“这人杀人不眨眼,见人就杀,我打他不过”
小小一脸疑惑,在他手里写道“为什么他见人就杀”
青衫客摇摇头,“功夫似乎和我是一家,我曾和她交手一次,很厉害”
小小是知道青衫客的功夫远高于她的,连他都这样说,这才感觉到害怕。自江南出来,地痞流氓自是无法近她身,常人看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又彬彬有礼,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危险。倒是在关中的时候,遇到这个青衫客怪人,看他戏耍几个剪径小贼,突觉有趣,和他言谈几句,颇为投机,也学着爹爹哥哥的样子,向青衫客拱手请礼,以武会友。
青衫客看她比划的像样,和她轻拆了几招,才发现她也身负高强武艺,武功家数正好和慕容博是一家,他与慕容博渊源颇深,一直苦于找不到他,因此进招喂招中,让了小小几分,小小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她这一生,除了爹爹和哥哥,再也没遇见能接她这么多招的人,便相邀青衫客来比脚力。
如此两人一路向东,转而向北,每到一个镇甸,就比除恶,关中之地的土匪恶霸被两人痛打了不少,地主员外也只能尽情散财于民,只可惜两人一直没有较出高下。
一天夜里,两人路过沙漠,星夜璀璨,皓月长空,黄沙漫天。小小生在江南,哪见过这般西北景象,脚力也不比了,蹲在沙丘上看满天繁星,青衫客片刻及至,看她兀自看得呆了,也不再比,离她远远的,盘膝而坐。
青衫客所在的逍遥派,占卜星象、武功内力、琴棋书画、奇门遁甲无一不精,无一不全。他也学的一些星象之术,遥望星空,对小小说道:“小姑娘,等下有流星可以看,咱们要不追这颗流星去?”
小小不屑,嘟着嘴说:“吹牛!你都追不上我,还能追流星!”岂止话音刚落,西北角真出现了流星,霎时间照亮整片沙漠,小小哪见过这等盛景,忍不住“啊”的喊了出来。但那流星飞行迅疾,待得要闭眼许愿,已是不及。
她这才相信眼前这青衫客有些本事,说:“你要是知道流星落在了哪里,我就服了你啦。”
青衫客一笑,他深知眼前这姑娘和慕容博关系匪浅,要找慕容博,只能从她入手,便道:“准确的地方嘛,我是不知道的,咱们继续比脚力,往云州城追去,运气好的话多半还能捡到宝贝。”
小小想了想,才说:“好,那咱们说好,谁赢了,这颗流星就是谁的!”
如此两人继续打赌,只是土匪恶霸倒是不打了,不日便到了云州城,青衫客看到鞑子兵扰民,便出手教训,接连打倒好几拨。小小也不等他,听了城中流言,直奔风凉山来,岂知她前脚到,青衫客后脚便至,毕竟青衫客打鞑子兵误了时间,最后不得已在进冰湖的时候用上了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小小的武学渊源深,一下子还是认出了他是逍遥派的人。
两人一时无话,小小想着刚才的发生的事情,眼前这青衫客分明是亲了自己,抱了自己,心里越想越气,但不知怎的,靠着他却感到心里踏实了一些。但冰湖之上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想到这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发作,小嘴一扁,泪眼蒙蒙,轻轻抽泣。
青衫客看她样子,只道是给冰湖上的敌人吓哭了,偏偏自己功夫又不如冰湖上那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安慰着她,只好将小小搂在怀里。
第一次他搂住小小,小小那是迷迷糊糊不知道,这一次搂,那可是清醒的,小小被他一搂,心跳加速,更是慌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青衫客心道“完了!”只听见冰湖上一声厉喝“谁?!”紧接着青衫客只感到一股雄浑的力道袭来,冰层剧烈炸开,两人都给炸飞到冰面之上,连着滚出三四丈外。
青衫客只感心胸窒息,还好抱着小小,立刻看怀中的小小,只见小小面如金纸,嘴角喷血,眼见是不活了。
青衫客也顾不得强敌在侧,立即翻身打坐,双手封住小小后背几处大***力源源不断给她输入。
却看冰湖之上出手这人,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女童。说是女童,却容色娇艳,双目如电,自有一股盛气凌人的威严。
那女童“哼”的一声,说道:“在姥姥面前鬼鬼祟祟,小子,你之前能在我手下跑掉,还是逍遥派的功夫,你是谁?”
她这一说话,饶是青衫客见多识广,也毛骨悚然,谁能想到,这小小女童,竟是少女面容,老妪声音!
青衫客不容分心,只得不答,专心给小小传功。
那女童续道:“你以自己修习的北冥神功救她,就不怕抵消了功力吗?你姥姥这一掌六十年的功力,岂是你能救好的?”
青衫客自知难以救治小小,只得罢手,拱手道:“这小姑娘和前辈无冤无仇,晚生也和前辈素无恩怨,还请前辈施救,晚生感激不尽。”
那女童缓缓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青衫客无奈,只得道:“在下梁成大,我没有师父,我的功夫都是我师兄教我的,我师兄道号逍遥子,不知前辈尊号大名?”
那女童“啊”的一声,问道:“你是逍遥子的徒弟?”
梁成大拱手道:“晚生不敢有瞒,前辈和晚生功夫同承一脉,定当是本门尊位,还请前辈立即救治这个小姑娘。”
那女童仿佛没有听见,在冰湖上踱来踱去。突然,她一把抓起小小,往空中一抛,飞身而上,早已在空中连点小小数十处穴道,梁成大不知她此举何意,大喝“使不得!”正要去救,却见那女童又将她放下,从怀中摸出两粒丹药,抛给梁成大,这才说道:“这两粒丹药,今日黄昏前服一粒,七日之后再服一粒,可保无碍。”
梁成大欣喜若狂,正要跪拜,那女童却托起了他,向他拱手道:“说来,你还是我小师叔,我在你这年龄,还没你的功力。”
梁成大不明所以,正要请教,那女童又道:“这小姑娘虽说静养七日可保无碍,但不保会一夜苍老,适才我那一掌,打散了她经脉,若非冰层阻隔,她已无救了。罢了罢了,这些年我是刀口上滚得惯了,所以一出手便不容情,你且莫怪。”
梁成大心想你一出手便伤人性命,这下给人救活了还不免一夜苍老,小姑娘几十年的青春就让你如此毁了,还要请我莫怪,我绝不和你善罢甘休。
岂知,那女童又道:“七日之后,我来教她我的独门功夫,可保青春永驻。师父,我欠你的,也算还清了。”说罢,飘然而去,梁成大听闻她说“师父,我欠你的,也算还清了”此话深有关联,正要相询,那女童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