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餐,朱由校不在,朱由学问及。王才人道,昨日自早膳罢,一日未归。客印月传话,宿在太子宫中。
饭将半,乾清宫管事常云传万历皇帝旨意。朱由学双掌合及面,跪听口谕,着朱由学文华殿见驾。
朱由学整装随去,出了慈庆宫,行至不远,朱由学问道:“常公公再三顾视,可是有话要说?”
常云并手躬身道:“万岁爷召文华殿问话,殿下就无好奇?”
朱由学道:“有何奇怪?”
常云道:“文华殿乃内阁当值处,万岁爷已十数年未临文华殿矣,今朝驾临,内阁诸佬首言者,非是国事,却是殿下!”
朱由学笑道:“想是孤聪颖绝伦,内阁也知晓了。孤知晓了,莫再多言。”言罢,闭目假寐。
常云面露急切,又唤了两声,朱由学不理他。常云无法,一锤手,只叫抬轿宫人脚程慢些,自急匆匆先去了。
朱由学翘起嘴角,思量道:“皇帝、内阁,咱能有甚值得他们牵挂,无非福王之事罢了!想来,自己借太祖、成祖之口,两助福王,惹得内阁不快。再二不可三,福王之事不可再插手。内阁怒火,不是顽笑的。万历老爷爷,对不住您了,您这巨擘都斗不过他们,况咱小虾米。”
文华殿,朱由学由宫人扶着,短腿迈过门槛。万历皇帝高作正堂,左手太子朱常洛及内阁叶向高、方从哲、吴道南依次而立。
朱由学行至丹陛,口呼“皇爷爷”,掌并齐心凡五拜,太子朱常洛行四拜。
万历皇帝关切道:“起来吧,地上凉!李恩,与殿下搬个杌子。他年岁小,久站不得。”
天地作证,那地龙烧的滚烫,朱由学方才恨不得就地趴下去,春寒料峭的露天行走,早冻坏了。
那厢叶向高直盯着朱由学上下打量,朱由学心道:“完球,福王这事儿决不能再掺和。得罪了皇帝,最多分封差点。得罪这帮子文官,怕是命都保不住。”
朱由学睁着大眼珠子,深情道:“皇爷爷,孙儿不累。父亲与诸位老丈尚站着,哪有孙儿坐的道理。”
万历皇帝先看朱由学,而后怒视常云。朱常洛面无表情,叶向高等面色满意。
朱由学不去坐杌子,万历皇帝只好开口道:“好孙儿,你可知今日,皇爷爷及你父亲,内阁诸大臣,叫你所谓何事!”
朱由学继续萌萌哒:“回皇爷爷话,孙儿不知道呢。孙儿正吃着早饭,今儿油饼煎的极好,平日孙儿只能吃两块,今日想着多吃两块,母亲怕伤胃,不许。孙儿苦苦恳求,才允了一个。可孙儿第一块咬了一口,常云就来了。皇爷爷,你有事快些问,母亲还与我留着呢。问过了,孙儿许还来的及。皇爷爷,你快些问吧,皇爷爷,你要问什么?”
万历皇帝皇帝目瞪口呆,望着朱由学继续萌萌哒,不妙顿生,无心再问,无力道:“叶向高,你与他说!”
叶向高躬身应是,出班,拜礼朱由学道:“殿下,臣......”
朱由学道:“老丈,你今年多大了?”
叶向高话被堵嘴,心中不快,还多大了,问稚童吗。但皇孙乃君,只得答道:“殿下,老臣今岁五十有六。”
朱由学道:“知天命了呀,怪不得胡子全白了呢。老丈快别弯着腰了,太祖爷爷说了,腰是命根子,腰不好,床都不敢上。老丈腰力如何,太祖爷爷教了我一套天竺瑜伽,于腰大有好处呢,我教你怎样!老丈,你怎不说话,你不说话就是不愿学了,你不愿学就是看不起太祖爷爷的瑜伽了,你看不起太祖爷爷就......”
“朱由学,闭嘴!”眼看叶向高被一句一个“看不起”压的跪地,锯嘴葫芦朱常洛厉声喝止。
朱由学委屈瘪嘴,朱常洛看也不看,转同叶向高道:“大学士请起,小孩子玩笑话,莫要理会。”
朱由学嘟囔道:“才不是顽笑,太祖爷爷的瑜伽很有用的,他......”
朱常洛怒视,说道:“不许你再言一字,听大学士说!大学士,请。”
“谢太子殿下!”叶向高拜首,问道:“皇孙殿下,老臣闻,皇孙殿下前些时日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翌日殿下却病情尽消。殿下说,乃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入梦治病,并为殿下师,还嘱托下许多事。既是太祖、成祖有言,吾等臣子亦有不可推脱之责,殿下年岁幼小,岂能全劳殿下。臣请问殿下,除那幅全家福之图,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可还有他事吩咐?”
须臾,“殿下,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可还有他事吩咐?”
又须臾,“殿下?”
又又须臾,“你怎不答大学士。”却是朱常洛发了怒怒。
朱由学撇过脑袋,闷闷道:“你不让我再言一字。”
“你......”朱常洛气的不轻。
上座,万历皇帝欢喜道:“太子,罢了。由学年纪尚小,不知变通,有情可原,不必苛责。”
朱常洛急拜首应是。
万历皇帝道:“由学,还不与大学士说说。”
朱由学应是,嘴里还不忘嘟囔道:“什么吗,不许说是你,让说也是你。只会苛责与我,还不如郑娘娘、福王叔待我好,有吃又有穿。”
虽是嘟囔,殿内诸人却都听得清楚。万历皇帝笑呵呵的,朱常洛双颊肝红,诸阁佬肃颜正色。
朱由学躬身道:“回老丈!”
叶向高连称不敢。
朱由学不理他,“好叫老丈知道,除全家福画,太祖爷爷还许我金碗、金打狗棍,成祖爷爷许我千百匹骏马。还有陕西寻灵地,修三座祈福祭坛,安社稷三十载。”
叶向高又问:“殿下,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可还有他事交代?”
朱由学抓抓脑袋,犹疑道:“没了。”
叶向高道:“果真没了?殿下再细想一番,莫要疏漏。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圣意,非同小可。”
朱由学吃了一惊,问道:“事儿很大吗!”
叶向高神色定然,“很大!”
朱由学面露羞意,“那啥,太祖爷爷、成祖爷爷要我挑几个好老师,用心读书来着。呵呵,方才忘记了。”
叶向高苦笑,又是个不爱读书的。“福王殿下之事,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可有圣意!”
朱由学道:“福王叔,关福王叔......”
“嗯哼,嗯哼!”上座几声重咳。
“皇爷爷,身子可是不舒坦?”朱由学关心道。
万历道:“孙儿安心,皇爷爷无事。由学,昨日郑娘娘还与皇爷爷说,福王叔很是想你,要再请你东道呢!”
朱由学高兴道:“孙儿也想福王叔了,福王叔家的鹿肉最是美味了。”
万历笑道:“那你尽去,但你福王叔在京,皇爷爷允你随时出宫。”
朱由学拍着手,喜笑道:“谢皇爷爷,谢福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