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冯.迪特里希把烟头放进水晶玻璃烟灰缸里碾灭,然后看向窗外,同时手指在桌上的报纸上敲出哒哒的声音。
“皇帝这个笨蛋,在国家外交方面的能力真是一团糟。”卡尔这样想着,心里隐隐有一股怒气。
他的视线越过一段距离,能够看到咖啡馆斜对面露出一角的恩斯特大酒店,卡尔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的时候,就在那个酒店和自己的父亲迪特里希伯爵一起,站在离老皇帝不远的地方,一起观看科隆大教堂1880年的落成典礼。
“老皇帝死去不过十二年,帝国的一切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卡尔心想,“皇帝对英国爱恨混杂的特殊感情,造成了他在外交问题上的感情用事。”
“和英国进行军备竞赛,造无畏舰?”想到这里卡尔摇了摇头,“人们已经失去了对神的敬畏,以为科学是万能的。种种迹象表明,我选的路是正确的。”
四十岁的迪特里希男爵想到这里,伸手捋了捋自己唇上浓密且精心修剪过的胡子,将面前盛在麦森瓷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夫拉克外套的男人手拿着礼帽走向卡尔,走到他身边俯身在卡尔耳边说道:“爵爷,人已经带到地方了。”男人黑色外套的领子的位置别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盾形徽章,这是帝国情报机构“黎明之盾”的标志。
卡尔点了点头,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侍者早已拿好了卡尔的手杖、外套和帽子,见卡尔起身连忙帮他穿上外套,把礼帽和手杖递到他手里。
卡尔和前来报信的下属出了咖啡馆,坐上等在门口的马车走了五分钟来到了一个酒馆门口。
下了马车两人走进酒馆,现在还不到中午,酒馆里客人很少。酒馆侍者和酒保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理会他们。
卡尔和下属也不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厨房。穿过厨房之后有一个小门通往地下室,他们两人就从这个小门走下了地下室。
地下室装了碳丝白炽灯,非常明亮,两个着装差不多的男人站在地下室,他们的衣领都有银色徽章。
除了站着的两人之外,地下室中间位置还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被紧紧绑在椅子背后。
卡尔摘下礼帽递给手下,然后示意手下拉过来一把椅子放在被绑的人对面。
卡尔坐下来,端详了一会对面被绑的人。
对面的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黑发中年人,没有胡子,脸色略显苍白,身上的马甲和衬衣略显凌乱,形象像是一个在大学任职的教师。
“我们终于见面了,德雷福斯先生。”卡尔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
被卡尔称为德雷福斯先生的人现出惶恐的神情:“这位先生,我叫弗兰茨.本哈特,你们,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卡尔微微一笑:“弗朗索瓦.德雷福斯,1863年出生在斯特拉斯堡,1886年毕业于圣西尔军校,毕业后进入法军总参谋部工作,1893年以弗兰茨.本哈特的身份移居科隆,并在科隆大学担任助教至今。在担任助教期间,你把有关德国人口与经济的若干调查结果作为情报发回法国。”
被称为德雷福斯的人听了这些话,脸上惶恐的表情立刻消失了,转换成一种平静的、安详的表情:“迪特里希男爵,既然你知道了这些,那你也应该知道,一个被发现的间谍已经失去了作用,你不用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被抓的那一刻所有我这条线上的人和信息都已经消除了。”
卡尔温和的笑了笑:“如果是法国间谍的事,还用不着我出面。我来见你,是想问问你关于暗黑教廷的事。”
听到“暗黑教廷”四个字,德雷福斯的脸色真正的变了:“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卡尔慢慢脱下了外套:“一周前你杀死了一个已经暴露的法国间谍,你做的很小心,但我们的尸检技术也进步很快,可惜这一点你没有机会告诉法国军方和暗黑教廷了。我们发现了被你杀死的人的身体里有第二阶段的黑暗波纹残余。”
“能够掌握第二阶段的黑暗波纹,说明你在暗黑教廷中已经是干部阶层。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卡尔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衬衣袖子。
德雷福斯的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在飞快的转动脑子寻找出路。
“你不要想以黑暗波纹挣开绳索,干掉我们。首先你来这里之后喝过一杯水,那里有教会针对黑暗波纹调制的禁制之药。其次那个人,”说到这里卡尔指了指旁边一个手下,“是第三等级的'虫师',你不是他的对手。”
卡尔非常友好的笑了起来:“所以你最好把我想知道的说出来,否则,”说到这里卡尔伸手把德雷福斯的眼镜轻轻摘了下来,然后用手将德雷福斯的一只眼珠扣了出来。
“你会失去另一只眼睛,再将你交给教会。”卡尔说完站了起来,在德雷福斯的惨叫声中走出地下室,到了楼上的洗手间洗干净手上的血污。然后对跟上来的手下说:“把他说的详细记录下来,然后把他送往军方监狱。如果什么都不说就把他交给教会。”
交代完毕卡尔重新穿好外套带好礼帽,拿着手杖走出了酒馆。
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卡尔上了马车吩咐道:“去柯平伯爵的庄园。”
四轮马车平稳的行驶在科隆的大街上。
卡尔坐在封闭式的车厢内,透过车窗玻璃看着科隆城市的街景。
“和我幼年时的城市完全不一样了。太多的高楼、电车轨道和电线,把城市分割成奇怪的样子。”卡尔沉思着。
一辆梅赛德斯汽车喷吐着黑烟突突突的和卡尔的马车交错而过。以卡尔的财力和地位,可以买到最新款的梅赛德斯汽车,但他习惯了坐在马车车厢里,一边听着马蹄声一边思考。
“听说柏林和汉堡已经有了地下电车。科学在一点点侵蚀人们的思想,让他们忘记了那些超自然的伟力。”
“听说齐柏林伯爵要在七月份试飞他设计的飞艇。这倒是有些意思。我相信在飞艇的动力方面齐柏林伯爵一定使用了某些超自然力量。”
卡尔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听着得得的马蹄声,马车驶出了科隆市的边界,向着位于科隆郊外的柯平伯爵庄园驶去。
一个小时之后,马车驶进了庄园大门。
柯平伯爵是一个容克贵族,是科隆地方拥有土地最多的贵族。他的庄园占地极大,庄园内建筑本身没有采用最流行的宫廷巴洛克风格装饰,而是采用了更加复古的装饰性哥特风格。
远远见到卡尔的马车驶进了庄园大门,柯平伯爵走出了哥特式的大宅,在门口迎接卡尔。
“哈,卡尔,我以为你会在上午就到了。”五十来岁年纪的柯平伯爵留着花白的络腮胡子,穿着宽松的衬衣和背带裤,拿着烟斗笑着对卡尔说。
卡尔微微躬身致意然后说道:“抱歉,阿尔弗雷德。因为抓住了一个法国间谍,审问了一下,耽误了一些时间。”卡尔随着柯平走进有着哥特式立柱的拱顶大厅,把帽子外套和手杖交给了仆人。
柯平伯爵示意仆人们退下,然后跟卡尔说道:“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入夜之后,所有的仆人都会离开主楼回他们的宿舍。”
卡尔脸上现出一丝激动的神情,看着柯平伯爵的眼睛说:“就是今天了!”同时他把右手中指和无名指蜷起以拇指扣住,竖起食指和小指手背朝外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柯平伯爵也做了同样的手势,沉声说道:“就是今天了!”
然后柯平伯爵说:“有些人已经到了,但时间还早,你一定还没吃午餐,你先吃些东西,然后再去那里看看。等所有人到齐了之后我们一起祷告。”
当晚十一点半的时候,柯平庄园大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仆人们早已回到自己的宿舍裹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在柯平伯爵大宅内仿造凡尔赛宫镜廊修建的大舞厅里,数百根蜡烛燃烧着,周围巨大镜子组成的墙壁反射着烛光,使这个空间在视觉上有无穷无尽的感觉。
大概二百来个身穿黑色罩袍头戴兜帽的人围成一个圆圈站立,口中轻轻的吟唱,他们围成的圆中有一个以山羊之血画成的巨大魔法阵,魔法阵中规律放置着掺杂特殊香料的灵性之烛,和几种灵性最强的动物身上最容易凝聚灵性的器官,还有一只活的黑色有角山羊静静站在魔法阵正中央。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午夜零点,魔法阵中开始有气流扰动,形成一股股灵性旋风。
围在四周的人们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地向魔法阵注入念力。
午夜零点。
大舞厅几百只蜡烛同时熄灭,魔法阵透出深红色光芒。那光芒形成红色光柱连接虚空。那只黑色山羊被红色光柱笼罩,身形逐渐消失。
周围人们如痴如醉,吟唱声汇聚成巨大的召唤之力。
一个巨大的卵形物体慢慢在红色光柱中凝聚成形,那是一个如心脏般搏动的、表面遍布凸起血管的肉色巨卵!
“恶魔之卵!”人群中有人癫狂的喊了出来。
围在魔法阵周围的人们不由自主跪了下去,所有人脸上布满了喜悦的泪痕。
“喀”的一声,恶魔之卵的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喀喀喀”的声音中,恶魔之卵表面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噗”的一声,恶魔之卵完全裂开,一个完美的男人身体从恶魔之卵中缓缓站了起来。
“吾乃恶魔之子,吾将降临你等,澄净这世界。”
用古德语说完宣言,一头金发的肖恩赤着身体看着狂热的信徒们膝行着爬向自己,满脸痴狂的亲吻着恶魔之卵的碎片。
“维持这个人设有点难啊!”肖恩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