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平伯爵卧室的睡床也是橡木制成的哥特风格四柱床,据说是伯爵参观了巴伐利亚王国的路德维希二世国王在新天鹅城堡的卧室之后,按照那个床的样子订制的。
肖恩泡完澡裸睡在这张床上,怀念起了现代工业制造出的床上用品,轻软的丝棉被和各种可以选择软硬度的枕头,比这些贵族们使用所谓手工制作的被子枕头舒服多了。
“光剩下好看了。”肖恩吐槽了一句这个床之后,折腾了一晚上的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肖恩睡梦中忽然感知有所触动,睁开眼睛,看到微亮的天光从窗外透进卧室,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晨曦透过窗户,照在窗前一把椅子上。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身睡袍,赤着脚,一头栗色长发披下来长及肩胛骨,双手平放在腿上,侧着脸看向窗外,看不清容貌。
肖恩睁眼看到这么一副惊悚场景,险些像第一次见到理查德一样从被窝里跳出来随手抛出一个火球。
还好他马上记起了自己的人设,镇静下来,想到了如果来客想对自己不利,早就可以趁着自己还没睡醒时下手。
肖恩这时很想打个大大的哈欠,说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但是这形象和恶魔之子的人设实在太不搭了。
正在思考如何跟来客说第一句话比较符合身份,那个白衣女子好像知道他醒了,转头看向肖恩,站起身用德语说了一句:“大人,在人间第一觉睡的可好?”声音冷冽如夏日冰雪沁人心肺,听起来非常年轻,语气里虽然没有柯平伯爵那些人说话时的毕恭毕敬,却隐隐含着一丝喜悦。
肖恩看向那女人的脸,但是女人身后的窗子透进的光线产生了逆光效果,让肖恩还是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只能在逆光中看到女人的身影高挑削瘦。
肖恩脑中灵光一闪,随口吩咐道:“去看看我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逆光中那个白衣女人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站立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然后转身走向卧室大门,打开门门外是连接卧室的起居室,有一辆小推车停在卧室门口侧面,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两套男士内衣裤,还有睡衣及睡袍各两套,另外有两套不同款式的男士外套和马甲、衬衣、裤子已经熨烫平整挂在衣橱,这是柯平伯爵吩咐给肖恩量体的裁缝召集足够的人手连夜赶制出来的。
白衣女子看了看推车上的衣物,选了一身内衣裤和一件睡袍拿了起来,走回卧室放在肖恩床上。
晨光中肖恩看到这女人微卷的栗色长发如瀑,冷艳的俏脸如同晨雾般苍白,但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肖恩掀开被子站起身,拿起一套内衣裤慢慢穿上,然后穿上了宽松的睡袍。
在肖恩掀被子起身的时候,那个女人面对肖恩的裸体没有任何局促的举动,仿佛一切都自然不过。
这让本着“要你好看”的肖恩没有达到恶作剧的目的,心里有些悻悻的。
穿上睡袍的肖恩慢慢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庄园后花园,然后转身,让自己处在顺光的位置,看向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长发掩住两边的部分面颊,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还有柔美而上翘的嘴角。
“大人,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我叫伊瑞斯,奉王之感召,前来侍奉大人。”说完白衣女人上并没有像当时的普通贵族女子一样行宫廷礼,而是上前牵起肖恩的手躬身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没有说自己的姓,对我有所隐瞒?还是有其它隐情?”肖恩心想。
然后在愈发明亮的光线中,肖恩看清楚一些细节,不禁眉头微皱:伊瑞斯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的白色睡袍上有很多污渍,赤着的脚上也是脏脏的,就像光着脚在科隆老城走了一天的路。
但尽管如此,也掩盖不了伊瑞斯身上透出的一种清冷高贵的气质,配上她苍白的肤色,给人一种极难接近的感觉。
注意到肖恩的视线,伊瑞斯微笑着解释:“昨晚受到王之启示,感应到大人的降临,幸好昨晚我刚好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于是连夜赶来,侍奉大人,匆忙之中没有换衣服,鞋子也跑坏了,望大人见谅。今后大人的安全,就由我负责了。”
肖恩听了微微笑了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极为震惊:“布鲁塞尔到这个庄园大概二百来公里,我昨晚是在午夜零点降临到这里的,刚才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五点半左右,她就算感应到我降临后立刻出发,也要在五个半小时内赶完二百公里的路。怪不得鞋都跑没了。怎么做到的?”
肖恩想起来回到1900之前在灵界恶魔之王对他说过,会有真正的恶魔仆从供肖恩驱使,同时可以驱使的还有很多以恶魔仆从自居的愚蠢人类。
“莫非眼前这位就是真正的恶魔仆从?五个半小时跑完二百公里,还要减去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我房间摆出窗边造型的时间,看来真的是有两下子。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很有帮助。”
想到这里肖恩又补充了一句:“去让柯平给你准备一些衣服吧。正好告诉他们准备早餐,你和我一起吃。”
伊瑞斯露出欣喜的淡淡笑容,微微一躬身:“非常荣幸,大人。”
然后伊瑞斯走向床边拉了拉一根垂在床角的绳子。要不是伊瑞斯拉动,肖恩都没注意到那里有一根绳子。
绳子拉动之后没多一会,卧室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伊瑞斯直接走过去把门打开,外面敲门的正是柯平伯爵。
柯平伯爵看到开门的伊瑞斯完全愣住了。
“柯平伯爵,请给大人准备早餐,两人份,我和他一起吃。另外,请给我准备一些衣服。”伊瑞斯向一个伯爵发布命令的时候完全没有局促感。
柯平伯爵有些意外的失措,眼睛偷偷越过伊瑞斯看向屋里,看见了恶魔之子大人站在窗边,含笑朝自己微微点头。
柯平伯爵立刻恭敬的躬身说:“遵命,尊贵的女士。”然后再也不多看伊瑞斯一眼,低头转身去安排早餐了。
过了一会,换了一身舒适便装的肖恩和身上依旧脏兮兮的伊瑞斯一起在柯平伯爵庄园的餐厅用餐。
巨大的餐桌只有他们两人,周围站着几个一早被柯平伯爵叫起来的仆人。
“幸亏我研究过中世纪欧洲宫廷礼仪,否则又要动脑筋遮丑了。”肖恩吃完了丰盛的早餐,用餐巾擦了嘴。
通过观察,肖恩还是无法断定伊瑞斯的出身。餐桌礼仪对于伊瑞斯来说似乎是不存在,她像个肖恩生长的时代的女孩子一样,怎么舒服怎么吃,自然而然,丝毫没有做作的成分,偏偏又让人觉不出粗鲁。
“你这吃相和气质太不相符了吧。”肖恩有些意外的想,“别得意,早晚查出你的身份。”
这时,一辆马车驶入庄园大门,停车后卡尔从马车上下来。将外套和帽子交给仆人,然后朝迎上来的柯平伯爵晃了晃手里的一叠文件:“主人的身份搞好了。”
柯平伯爵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凑过来跟卡尔讲了主人卧室里突然多出一个奇怪女人的事情:“不知为什么,那个女人的样子,令我依稀感到熟悉。”柯平伯爵最后说。
卡尔说:“我去向主人汇报一下身份的事,顺便看一眼。”
这时肖恩和伊瑞斯正在餐厅喝着红茶,柯平伯爵安排了女仆给伊瑞斯拿来了几套女士猎装,是柯平伯爵的女儿出嫁前来这个庄园度假时穿的。伊瑞斯正准备一会去洗个澡然后换上。
卡尔来到餐厅,眼睛扫过伊瑞斯,眼神并没有停留,向肖恩躬身致意:“尊敬的主人,请原谅我打扰您的餐后时间,为您介绍一下您在世间的新身份。”
肖恩点了点头,颇有兴趣的看着卡尔。
“您的新名字叫作弗兰茨.本哈特,原本属于一个法国间谍和暗黑教廷的潜伏者,昨天晚上已经在军方监狱自杀,此事已经由军方和教会作为警示案例通报媒体,因此弗兰茨.本哈特这个身份已经没人使用,法国和暗黑教廷方面也不会再和这个身份联系。”
“您作为弗兰茨.本哈特原本是科隆大学助教,继承了家族遗产后辞职,在科隆买了一栋房子,过起了半隐居的悠闲生活。弗兰茨.本哈特还有一个隐藏身份:'黎明之盾'的成员,直接向我汇报。”
说到这里卡尔将手里的文件和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这些是身份证明的相关文件和'黎明之盾'的身份徽章,您觉得有必要时可以佩戴。您的人事资料已经在黎明之盾备案,是正式成员了。”
肖恩点点头:“很好。以后在私下里,你们就称呼我本哈特大人,在公开场合叫我弗兰茨即可。”
卡尔躬身说:“遵命,本哈特大人。您的住所和七万金马克的存款证明,今天会为您准备好,请您暂且在此休息。”
肖恩“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伊瑞斯,对卡尔说:“她是我的官家,以后这些事就可以和她交接。”
旁边伊瑞斯轻声说道:“大人,我只负责您的安全,其它的......”
肖恩抬了抬手,略带促狭的打断了伊瑞斯:“为了便于在世间行走,我们都要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不是吗?”说罢微笑看着伊瑞斯。
卡尔被伊瑞斯对肖恩说的话吓出一身冷汗,随即肖恩的反应让他松了一口气。
“本哈特大人,尊贵的女士,如果没什么事,我先退下。”卡尔毕恭毕敬说道,然后躬身倒退几步转身出了餐厅。
卡尔没走出几步忽然背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认出我了吧?”
卡尔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略微弯腰表示歉意。
依然穿着带污渍白色睡裙却难掩不群气质的伊瑞斯站在卡尔身后说道:“不必特意告诉大人,他也不会主动问你们。更不用通知我的家里,他们不会理会我的离开。”
卡尔躬身恭敬回答道:“遵命,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