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陵光山庄不现人前?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们这不来了嘛,着什么急给我们下定论啊,啧,嘴脸真恶心,诶我说你们啊...”
在那一刻,场面一瞬即静,只剩下男子不间断的话,吵的人脑袋疼,只纷纷循声而去要找到这个恼人的家伙揍一顿。
入目,是一袭玄黑衣袍,上以金线绣着麒麟纹,再往上,是一双泛着冷芒的眸,有银白的半脸面具遮着一只眼,却仍可知这人若摘了面具面容该如何俊美,一时间,在场的女子纷纷发出低呼声,红着脸,含羞带怯的偷偷打量着来人。
而他的身后,也跟这两人,其左一袭黑衣,衣饰简单,只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上好的剑,面目沉着冷静,时刻守护在男子身边。
而他的右侧,则跟着一白袍男子,其面容俊逸至极,姿态潇洒,也不执剑,就拿了个画了山水的折扇甩来甩去,还时不时的对在场的姑娘眨眨眼,惹得姑娘们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显然,刚刚那将在场众人惹恼了的就是这人了。
男子脚步顿在台前,他仰头笑看着台上的姑娘。
在飞镖出现的那一刻,许宝陵就知道是他来了,她垂眸看向台下的男人,两人相视一笑。
是她的七哥哥,是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毫不犹豫不问缘由保护她的裴家阿七,是马车初见月下忆往事的陵光公子,也是那个素未谋面只闻其名的长安宸王殿下。
总之,他,是她的!
此刻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对,而等到许多年后在想起此刻,她深深地觉得,自己真的反应过于迟钝.......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同时开口,默契十足,而后又同时轻笑出声,那眸中满满的笑意,可见,能够再见于他们而言是真的会心生欢喜。
容瑾飞身而上,自然的走到许宝陵身侧,抬手揉了揉许宝陵的头,后回身面对着上首众武林名宿,弯腰,作揖一礼,恭恭敬敬,礼数周全。
柳自意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对于自己看好的两个后辈居然认识,他很是满意,也很是开心,若能促成她二人......
容瑾再面对着台下众人,负手而立,威严尽显,由内而外的贵气,仿佛不是身在江湖郊野,而是在那皇城中的宣政殿上。
他环视一周,视线定在池空身上半响才移开,抿了抿唇,道:
“自今日起,陵光山庄不再避世,正式踏足江湖。”
音色淡淡,只此一言,却是震惊全场,一时间台下一片嘈杂,他却不以为然,只笑看着身侧的小姑娘。
他目光灼灼,自那火红的衣裙移到许宝陵的脸,道:“你,很美——”
是的,很美,在他的记忆中,那年十里桃林间梳着双丫髻的红衣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真的很美。
许宝陵面颊微微发烫,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只当被七哥哥夸了,开心。
她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甜甜的,像是吃到糖而欢喜的小孩子。
不远处树底下的星阑看着台上的两人,眸色黯了黯,不光为自己,也为教中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臭小子可惜,好不容易养大的崽,可能...要丢了...
“咳!时辰差不多了,大家安静——”
“在场诸位都是武林新秀,在各自教派都是天之骄子,民有学子寒窗苦读十载入仕为国为民,咱们江湖儿女亦有苦练十载武艺锄奸扶弱匡扶正义,而今日,便是要检验你们这十数载的成绩。”
“在此,老夫宣布,第三届武林英雄大会,正式开始!”
柳自意自坐上起身,面容严肃,背着个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下首众人,中气十足的开口说着十年如一日的词,接收到许宝陵的白眼,干咳一声掩饰尴尬,慌忙摆摆手又坐了回去,而他这一举动,早已被他身边坐着的那些人老成精的名宿们或察觉或看透,拉着他低声问着他们的关系。
“七哥,你要参加英雄大会?”
许宝陵瞥了眼自方才七哥出现便没了声音的池空,移了移步子,紧靠着容瑾,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低声问。
对于小姑娘的主动靠近,便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容瑾平静的心湖,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缓缓勾唇,笑的温雅,抬手握了握小姑娘的手,道:“我年纪大了,便不与你们这些孩子争这名利了,我在下面,你加油。”
说着,他便飞身跃下,笑看了一眼台上风姿卓越的小姑娘,然后迈开了步子往不远处那棵古树走去,夜枭和温止陌也随后跟上,时刻守护在容瑾身边。
而随着容瑾的下台,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他不参加就好,参加了还有他们的赢路吗?
容瑾虽已年至二五,可却仍在参赛年龄之内,陵光山庄不现人前,却稳坐七派之一而不出,可见其庄主手段能力多强——
只是,陵光公子与那幽篁妖女相熟?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容瑾下台后,许宝陵面上又挂起了那顽劣的笑,她环视众人轻轻勾了勾手指,笑的张扬肆意,挑衅意味十足。
“谁来——”
台下尽是各门各派的天之骄子,她这明显的挑衅行为,自然是惹得人人心中恼怒,只是大部分或不敢轻易出手,或在等时机再出手。
而池空、姬少卿、萧裕安、素和、褚玄几人则各寻一处站着,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会要最佳时机再上,到时借着台上胜者体力不支以便最后一击得以获胜,这也是一直以来家中长辈对他们的教导。
好些时候过去,天边太阳越发的烈,终有一人越上了台。
他一袭灰袍,料子倒是极好,上绣着精致的狮头纹,面容中上之姿,只是瞧着便是个急性子且暴躁的脾气。
他抬臂一拱手,算是礼数,随后自报家门,道:
“狮城少主,万海尧,潇湘君,有礼!”
不以貌取人,说的便是万海尧,他给人以第一感觉便是脾气暴躁没什么脑子的样子,可实际上这人却是沉稳得很,真不愧是狮城那大胡子的儿子,有意思。
许宝陵眉眼带笑,抬手与之作揖回礼,思及从前与那大胡子的来往,倒也对这万海尧生出了许多好感,寻思着一会儿找他问问大胡子的近况如何。
想是这样想着的,但她也不会就此有任何放水,想来万海尧亦是如此想的,她笑了笑,也不待人反应,自剑鞘中迅速拔出俱灭剑,一道寒光闪过,众人只见一袭红影自眼前闪过,台上二人便迅速战在一起。
幽篁教剑招以攻克防,虽轻盈飘渺却并不讲究那些花哨招式,干净利落,招招直刺死穴,便连内功心法寒魄决亦极其阴毒,寒魄一出宛若身处万里冰原。
不过这到底也就是寻常比试,不是抱着必杀的心,万海尧最终被剑指咽喉,虽败犹荣。
许宝陵就此收了剑,对其作揖一礼以示敬重。
万海尧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狮城虽只是朝廷的下属城池,可其城主凭借自身高深修为强劲武功使其独立而不受朝廷干扰,可见万家之强,万海尧将来成就想来定不会输于其父。
万海尧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朗声一笑,心服口服,与许宝陵回上一礼,相约再战后便纵身跃下高台。
而接下来上场的有能者,亦有不过三脚猫身手上台出尽洋相的。
许宝陵骨子里算是个武痴,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之辈,打小就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她喜欢酣畅淋漓的与人对打,但前提得能让她提起这个劲儿来——
而此时,她已然是没什么耐心了,便连带笑的眸也冷了下来,她抿紧了唇,握着俱灭剑的手青筋微凸,抬臂随意擦拭了额上的汗,瞥向台下那几人所在,冷声道:
“你们看戏看够了吗?”
池空挑了挑眉,不应声,抱着双臂静静看戏,萧裕安和姬少卿更不必说,他们二人早已事先领教许宝陵的功夫如何,更何况许宝陵出师那年便能和萧裕安打个平手,素和性情温婉柔顺,虽身在江湖,却无江湖草莽之气,清雅脱俗似仙,不负素和之名,流光,那就是个大冰坨子,至于褚玄...早就是手下败将了...
许宝陵磨了磨牙,这几个家伙......
江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他们几人早已是旧相识,即便没见过,也早早就从自家长辈口中听说过同辈高手的大名。
少年意气风发,故而,每个人心里都憋着这么一股子气。
她看向并肩而立的姬少卿和萧裕安,想到自己右胸上的伤疤,只叹幽篁教和万剑山庄上面几代人的恩怨,怕如今也是消除不掉了。
表哥...罢了,那人给父亲头上扣着的是谋逆弑君的帽子,不相认才是保护萧家人最好的方式。
“怎么——姬哥哥不打算捉拿小女子归案候审了吗?”
她挑衅着,又摆出那晚无辜的模样,只是并未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姬少卿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唇微微抿着,就那么单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握着剑立在台下。
他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就那么一副寡淡如霜的面容,浅淡的瞳似有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涌动,却被他极力压制着而不被许宝陵察觉,他握着剑的手,用力到好像要把剑鞘捏碎。
“小丫头,他就一闷葫芦,无趣得紧,还是哥哥来陪你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