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家这件事情来得突然,虽然接近江柏林是他的计划,但去到他的家中这也未免有些快了。沈非颜当天便在电话里告诉了汉斯和依迪丝,二人都很惊讶,更多的是不安与担心。
依迪丝说:“去他家做家庭医生?你当真想好了吗?谁知道江太太是真病还是假病,她还见过你,你就不担心她认出你来?”
“我那天特意装扮过,声音也改了,我有把握她认不出我。至于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你放心,我会注意观察的。”
汉斯说:“我认为依迪丝说得有道理,他们家的情况不明,你一切都要小心,你事事都不能操之过及,一定要忍耐和等待时机。”
沈非颜在六院才工作了大半年便要辞职,医院的同事们都颇感不解,当初聘任她的张副院长也有些不能接受,当初决定从英国引进她这位“人才”院里也是抱着挺大期待的,如今期望中的“栋梁之才”却要另择高枝,他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于是便细问她是何故非要辞职。
“沈医生,你知道我和刘院长都是很看重你的,当初聘用你时便是希望你来做团队学科带头人,是你自己要求先从基层做起,医院并没有亏待你,你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能满足的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为何要辞职不可呢?”
沈非颜当然不能和别人说来医院工作本就是权宜之计,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她只能说是因为私人原因。“刘院长您放心,我对医院真是没有任何不满,相反,我十分感谢医院对我的优待,但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要辞职的。”
然而她的这个态度更加引发了医院管理层的不满,人力部找她谈话,说她当初是签了合同的,三年之内不得辞职和跳槽,如若违反协议是要付大笔违约金的。
她内心深感愧疚,说到底还是自己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期望和心意,要求她付违约金也是应该的。沈非颜没有任何意见,但问题是,她现在根本赔不出这笔钱来。左思右想,她决定给江柏林打电话。他不是让如果有困难就给他打电话吗?现在不就是困难吗?
电话响了有五六声后才有人接。
“我是沈非颜。”
“我知道。”
她只疑惑了一秒就释然了,也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号码。
“打给你是有点事情,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方便的,你说。”
其实他刚刚正在和公司几大部门的负责人开会,见到是她打来的电话,他便提议休息十分钟,让人都出去了。
沈非颜便将辞职的情形说了一遍。
“您怎么看?是请人出面调停呢还是给违约金?”
江柏林听完,思考了大约半分钟,说:“给违约金吧。你给个账号过来,我让人打钱给你。”
沈非颜猜到他会更倾向于给违约金,对他而言,给钱是最方便快捷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他是不愿意去纠缠钱这些小事的。
她想了想,还是问:“你都不问要多少钱吗?万一很多呢?”
“再多也会给,你不用操心这些事。你等下将金额和卡号直接发给我就行了。”
沈非颜放下电话,一丝讥笑浮上脸庞,她当然知道他不差钱,说得夸张一点,他的钱可能就象那海水一样,取之不竭。只是,她那样一问,应该会更增添在他心里的好感。
因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六院长久工作下去,沈非颜和众人没有竞争,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和同事们一直相处融洽,从未有明争暗斗,踩高捧低等现象。她辞职的消息出来后,竟然有不少人前来关心和送行,倒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这一天是她在六院的最后一天,她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老年科的宋文远医生来了。
“我刚学习完回来就听说你要辞职了,是真的吗?”他走得可能有些急,脸上有点红。
“怪不得这几天查房没见你,我也想告诉你的,是的,我辞职了。明天就不来医院了。”
“为什么?是有更好的去处?其实你在我们医院很有发展的,我听说院里领导对你挺重视的,你这次辞职他们很不高兴的。”宋文远着急道。
“唉,宋医生,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我也很感谢医院对我的栽培,只是,我真的有我的苦衷。”宋文远是个品行端正,前途光明的男青年,她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然而现在的自己却无福消受。如果不是自己这见不得光的身份和不可告人的目的,眼前的宋医生其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对的人相遇在错误的时间,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这个情形吧?
她默默在心底叹口气,面上却依旧要保持着笑容,而且在她心里,能够早点离开这个让她精神压力特别大的地方她也是很高兴的。“山不转水转,是朋友总有相逢的一天。”她和他握手。
在沈非颜到来的前一天,半山别墅的人们也听说了这件事,待听说还是个专业的医生,江家上下都是翘首期盼。张婶更是打心眼里为甄珍高兴,她虽是江柏林的人,但是每天和甄珍朝夕相对,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甄珍这次得病,她心中着实着急,在不妨碍江柏林的前提下,她也是真心的盼着甄珍能好。
沈非颜在上午九点的时候开车来到江家,她在大门口停下车,正准备自我介绍,门内的保全人员似是事先已得到了吩咐,立时便放了行。
她沿着柏油路向前行驶,隐约看见路的尽头有簇簇红花,她如今视力极好,再向前开了一点点,她已看清那是一片秋海棠。此时已是夏末,它们却依旧开得热烈,并不曾凋敝。
上京城敬王府的那些秋海棠,也和会这里的一样花期如此长吗?她忽然笑起来,自己真是蠢呢,北地天寒,应是早已过了花期吧?
她将车子停在大门前,刚熄火,便有一个男人走上前来,说:“沈小姐请将车交给我,我为您停到车库去。”
她了解他家的做派,听了这话,便收回了正准备拔钥匙的手,将车挂到空档,拿起包下了车。刚绕过车子,便看见陈诺立在那廊下,他对她微笑,说:“江先生已知道沈小姐到了,马上就下来,请您先在小客厅等着。”
她跟着他来到一间屋子,陈诺吩咐门边的人上茶后便退出去了,沈非颜隐约感觉他今天的态度有些疏离,还有些僵硬,和以前见面时似有些不同,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这间房整体是米色调,墙面是浅米色,沙发是深米色,只朝阳的那扇大窗的窗帘是淡桃红色,她听见有人问她:“沈小姐想喝点什么?茶、咖啡、果汁都有。”她想了几秒钟,“咖啡。”“那您偏爱哪种口味的?”她一向不喜欢麻烦人,便说:“加奶不加糖就行了。”
沈非颜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门边传来说话声,不一会儿,江柏林进来了。她只迟疑了一秒钟,便站起身打招呼,毕竟他现在是她的雇主,面上的礼貌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