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前方有一家咖啡店,袅袅的咖啡香混合着道路两旁的蔷薇花香伴着四月的微风缓缓飘来。她驻足,贪婪地呼吸着这独特的香气。身旁有车经过,恰巧前夜下了一场大雨,那路上的积水未消,她一时躲避未及,被车轮溅起的水花弄湿了鞋袜,她不由有些气恼,然车上的人并不知晓,早已扬长而去。算了,不知者不罪,她自嘲地笑了。
江柏林坐在后座闭着眼听陈诺讲他明天的行程安排,但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前面那个弯,就是北元大学了,上次来学校是什么时候?五年前?六年前?记不清了。他这次是应邀来参加一个论坛,主办方将所有嘉宾都安排在校内宾馆。作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第二天一早嘉宾们参加活动,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校园环境和去年刚刚重新装潢翻新过的宾馆十分自信,北元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又身在全国经济最好的城市,各项设施堪称一流,其它学校难望其背。江柏林一直都信奉低调做人低调行事,平日里鲜少出现在大众面前,对这类大张旗鼓的活动从不感兴趣,但因为曾在这里学习过一段时间,校方打着校友助力母校论坛的名号邀请他,还真让人难以推辞。一个月前,他将秘书室转来的北元大学的请柬丢给陈诺看,说:“柳秘书来问了好几次了,说人家要确定出席人员名单,问我去不去。”陈诺了解自家老板的矛盾:不愿意抛头露面却又有些抹不开面子,毕竟曾是那里的学生。于是又联合秘书室查看了他的行程,还偏巧这两天不需出差。江柏林想了想,说:“那就去一趟吧。”
和那些外地的嘉宾不同,江柏林是本地人,他本来没打算住进来,但北元大学的一位教授有事相求,得知他要来参加这次的活动,怎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早早便托了江柏林近身的人约他吃晚饭,虽然不情不愿,但好友的面子也不好驳,待下午事情忙妥了,便坐了车来报到,预备晚上便在校内宾馆里见见这位教授。
这是北元市规模最大、历史最久的大学。亭台水榭,绿树成林,还有不少古建筑,很多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就连树也是,几乎都是“百岁老人”,传说中文学院的那棵银杏树都有上千年了,依旧顶天立地,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沈非颜正立在一个三岔路口看校内地图牌,上面显示她要去的楼层在东南方向,“先向前,再左拐再向前就应该看见了吧。”她背诵般地喃喃自语着,沿着校内的柏油路慢慢向前。
江柏林的车子在一幢名叫“知远楼”的行政楼前停下来,楼身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应是有了很长的历史了。“您稍等,我去办下手续,马上回来。”陈诺转过头说,他今天是助理兼司机。
江柏林在车上待了一会儿,觉得憋闷,便下了车。好多年没来了,大学总体变化不大,增建了一几幢教学楼和宿舍楼,主体建筑还是保留原样,仿佛时刻都在提醒外界它拥有的悠久历史。
学生三三两两地从他身旁经过,有几大胆大的女生已经拿出手机在拍他了。他自小便生得好,用他们家乡话讲叫“生得秀气”,小时被人抱出去,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女娃娃,长大后身材修长高挑,又因家庭的原因,自带一种世家子弟的气质,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着实让女人着迷。
他不动声色地别过脸,见前方不远处有位身穿灰色连身裙的女子正弯腰用手机拍那盛放的芍药花,那花红艳艳的,朵朵都有碗口大,开得一簇一簇,甚是惹人喜爱。那女子拍了一会儿,直起身时仿佛看见鞋子脏了似的,一边跺着脚一边嘟囔着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擦拭。江柏林饶有兴趣地瞧着他,直到她直起身来继续朝前走,他还在看着她。
沈非颜将擦鞋的湿巾扔进路旁的垃圾筒后继续向前走,她并不着急,东看看西瞧瞧,看上去就象个慕名而来的游客。象是被这个女人的悠闲姿态感染了,他也想再四处看看这几年未见的校园,便也朝她那个方向慢慢踱过去。
“快让开!让开呀,啊……”身后忽然传来尖叫声,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却已被人猛地一拉,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辆自行车擦着她的衣角疾驶而过。
接着便有人冲着她大声嚷道:“你怎么走路呢?十字路口呢,还东张西望的不看路!”
她惊魂未定,只管愣愣地看着那个发火的男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位同学,别人好好走着路,横冲直撞的人是骑着自行车的你吧?”江柏林声调平和,语速不紧不慢,却是一针见血。
这男孩明显是个学生,稚气未脱,白衬衣上还别着北大的校徽,被这么一说,好象觉察到是自己不对,尴尬地挠挠头:“唉?!这个…这个…对不起了,让你吓着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你走吧,骑车速度慢点。”
男生向沈微微一晗首,算是向她道歉,便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你还好吗?”头顶突然传来说话声,一位男子正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这个姿势有些亲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站直了身体,不露痕迹地将两人分开来。“我没事,只是事出突然,我有些被吓着了,谢谢你帮忙。”
他走开几步,弯腰捡起她的皮包,回身递给她。她这才发现自己背着的单肩包被甩出去了,又连声向他道谢。
他这才有机会清楚地看她,眼前这张脸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张脸,但这身材,这走路的姿态,这说话的神情,却真的好象那个人。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升出一阵失望,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悲了。
“先生!先生?你在听吗?”
“哦,对不起,你说。”他回过神来。
“我说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找教室,再次谢谢你。”
“哦,找教室?怎么你不是来参加明天的研讨会?”
“研讨会?哦,不是的,我是明天在这儿有一场考试。”顿一顿,又说:“想起来了,刚刚在校门口看见那宣传的横幅了,叫什么……海上……”她一时想不起来。
江柏林瞧她那发窘的神情倒象个十几二十岁的学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他看着她,心里只想笑,感觉这女孩子真挺有趣,就帮她解围道:“对,你说得没错,是有关一个海洋保护和发展计划的论坛。”
“哦,我对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呢,怎么,您是这一方面的专家?真看不出来呢,呃……我意思是说您这么年轻,那些专家呀学者呀不都应该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吗?”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失言,她说完还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呵,这一点你可想错了”,他忽然停下来,“我们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然总不知道自己在对着谁说话,我是江柏林,”他礼貌地伸出手,他知道社交场合照理说是应该由女方先伸手的,但不知为什么,似乎是怕她拒绝一样,他就傻傻地就伸出去了。
“沈非颜”她有些意外,但还是一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一边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