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儿要是能预见到他的人生会没有预兆的结束在茅厕里,而他的儿子会因为嫌弃他,不愿给他清理身体让他干干净净的上路,估计他再不会在活着的时候不舍得吃肉,不舍得喝酒,把钱都存着了。
老刘虽然一直穿的是村里最寒碜的,吃的是村里最差的,但老刘有钱。尽管没人知道老刘有多少钱,但村里人都知道老刘有底子。
毕竟老刘不懒,除了干活还种着地,一年收入虽不多,但架不知花销低,只不冷不饿就行了,而且几十年如一日,如此注定有一笔可观的存款。
刘儿也是这么认为,可不管他怎么问他爹要,甚至在他爹出去干活的时候不知多少次在他老爹的屋子里翻找,可连一毛钱都没找到过。
老刘一辈子的钱最后还是那个给老刘擦洗身子的亲戚找到的,那是一个存折,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破烂内衣一个专门缝制的小口袋里,足足有十万块。刘儿从亲戚手中接过存折顿时就哭了。
亲戚以为刘儿是因为见了钱想起他爹的好来愧疚才哭的,于是感叹的说:“刘儿啊,可别再说你爹不疼你了,你爹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是为了你呀,还给你存了一份家当。”。
刘儿可不是这样想的,也不是因为感动或者愧疚才哭的。他哭纯粹是为了自己。
他觉的自己太可怜了,老头子明明有钱却从不给他钱,也不说给他看病,连房子也不给他盖,更别说给他说媳妇了,这钱都是这老家伙准备自己用的,要不是被找出来估计就要陪着他一起化成灰了,那自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刘儿越想越生气,在顾不上嫌他爹身上臭,一下子就扑到了跟前开始浑身上下的搜,还是亲戚们实在看不过去了才把他拉起来。
刘儿翻完身子还不算,硬生生扯断老刘儿的裤腰带着上面的钥匙就跑进了老刘儿的屋子,把他幻想了多少次但其实一次也没打开过的箱子都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扔了一地,但再没有跟钱有关的东西了。
刘儿很失望的走出屋子,狠狠的撇了一眼早就硬了的老子,然后对在屋里的亲戚说自己肚子疼,攥着存折就往银行去了,可走到银行门口往里一看,看见里面带着警棍的保安,还有好几个好看的女的,刘儿就停住了。
刘儿在门口转了半天也没敢进去,最后又一瘸一拐的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老刘儿已经被白布盖了,再也看不见他的脸了,帮忙的人也已经把灵堂搭起来了。这些都是在一个叫刘方的亲戚指挥下完成的。
刘儿回来的时候,刘方笑着跟刘儿说:“德胜,五叔死的突然,我给咱家几个老人商量过了,五叔的葬礼我负责了,你赶紧先把孝衣换上。”。
刘方这么做,刘儿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刘方和刘儿伙着一个老太爷呢,算是很近的亲戚了,更何况刘方是在街面上跑着的人,在村里有点威风,所以刘儿更不敢有什么意见。刘儿早把存折藏在了最里面的衣服口袋里。
换上孝服后跪在了放着他老子尸首的门板旁边,心里一点也不难过倒很是焦虑,想的都是如何取钱的事。想来想去,最后做了决定,明天一早洗个头,再把最好的衣服换上再去银行。
正想着钱呢,一个老头儿走到他跟前,说:“刘儿,钱取回来没有,这亲戚朋友还有街门口帮忙的怎么都得管人家的饭啊,还有租这些东西,纸扎的钱都得现在给呢。还要买烟,毛巾。。。”。
刘儿是吃客,不知吃了多少顿丧饭了,可偏偏赶到他爹死了要吃自己家的丧饭了,他却一点也没想到,现在听这老人说了,顿时傻在了哪儿,不知怎么回话,突然刘方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说:
“哎,明叔,刘儿正难过里,他哪里懂这些,我先拿5000块出来你管住,等埋完我五叔,再一起算。不够了你再问我要。”
那个被刘方称呼为明叔的老头就应了一声,刘儿听了并没有因此感激刘方,因为他正在生他老爹最后一次气——“老家伙,死了要花这么多钱,5000啊。”
他赶紧对正要转身走的老人喊了一嗓子:“买便宜的啊,省点,能不花的钱尽量别花啊。”老头理都没理他。
老刘儿活着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朋友,和他有红白事来往的人就更少了,因此除了本家亲戚根本没什么人来吊他,刘儿也收不到礼钱,所以老刘只在家放了三天就埋了。
而刘儿呢根本没有机会去银行,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去了火葬场,回来的时候都快中午了,下午又去了坟地看位置,第三天要埋。后来他说起自己老子死的这件事时还埋怨说——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连洗脸洗头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存折的事就耽误了,直到埋完老刘儿的当天下午,所有人都走了,刘儿才闲下来。可刘儿又觉的太累了,就想睡一觉,第二天才去银行。
第二天呢,刘儿确实是早早就起来了,还真洗了头洗了脚,换了衣服,去了银行。可没有密码刘儿依旧没有取出钱来,不过刘儿还是有收获的,他知道了这钱还是能取出来的,只不过需要开些证明。
等刘儿从银行回来的时候,又到了中午了,刘儿想:“这开证明的事我不会啊,去找谁呢,找谁也不能大中午的去,明天再去吧。”于是又拖了一天。
当天晚上,刘儿正美美的吃着他爹丧饭的剩饭菜,刘方以及明叔上门了,明叔一见刘儿就说:“刘儿早上去哪了,来给你算账了家也没人。”
“没去哪儿。”刘儿一听算账就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的说:“伯,花了多少钱,你给我省了没有。”
“还用你说,没用完的我都给你退。给这是账本一共花了2334块,你看看。”
“这么多。”刘儿听了想哭,声音都有些抖了。
老人不想和刘儿多说什么,就直接开口说:“刘方给的钱没用完的我都给人家了,剩下的就是你俩的事了,我走了,你俩说吧。”于是扭头就走。刘儿坐那一动也没动,眼睛死死盯着记账本在算着。
刘方笑着说:“那行明叔,辛苦你了,剩下的我们两兄弟自己算。”
刘方看着明叔出了院门才回头,对着还在算账的刘儿说:“刘儿不用算了,明叔还会倒你,这样2300你就给2000吧,剩下的钱就当我给五叔随礼了。”
刘儿一听立刻抬起头来,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刘方一笑,顺势坐在刘儿面前的一张小板凳上,掏出一包好烟,自己抽出一根点上,吸了两口才说:“刘儿,咱们两家虽然来往不多,但算是本家里最亲的亲了,旁人都说你能喷,是个人才,只是被耽误了,现在怎么扭扭捏捏的,有什么话就说,是不是困难,不应该啊,五叔不是给你留了一张10万的存折吗?”
刘方向来和刘儿没有过往来,以前在路上见了都当是没看见。这些刘儿是清楚的,但这次听到刘方说他是人才,又说他会喷,就觉的刘方很不错,靠的住,于是就学着在街上看到的社会人模样,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晃着腿一边装出轻松的模样说:
“方哥,2000块小意思,只是我爹死的太突然没给我说密码,这钱一时也取不出来,要想取还的需要开几个证明,你看你在社会上都熟,你能不能帮帮我,只要钱一取出来我就把2000块给你。”
刘方听了爽快的答应了,两人约好第二天一早就去办这事。刘方在走之前还把手里的一盒烟扔给了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