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罗秀与胡梅在协会旁边的小餐馆会面。
“怎么回事啊?秘书长为什么要辞职?”刚见面,罗秀迫不及待问道。
胡梅摇摇头,“我也不很清楚,是黄主任告诉我的!她说……”犹豫的看了罗秀一眼,“他让我告诉你,法律服务中心可能成立不了了!”
罗秀心里咯噔一下,如跌入冰湖,顿感阵阵发冷,“为什么?协会不是批准了吗?”
胡梅犹豫片刻,“办公室是批准了,但是还要经过理事会同意,现在他们逼秘书长辞职,理事会肯定通不过!”
胡梅越说声音越小,罗秀却一下抓住重点,“逼秘书长辞职,为什么?”
胡梅咬了咬嘴唇,犹疑的眼神扫过四周,迟疑片刻说道,“据说是协会借了几笔款出去收不回来,他们认为是秘书长审查不严,失职!”
“借了多少钱呀?”
“4000多万!”
“秘书长借出去的?”
“他们说是!”
罗秀沉默了,职业性思维开始思考借钱的性质和合法性,于是问道:“这个钱是什么钱?谁的?”
“是协会会员交的会费。”
“借给谁了?”
“有协会里的会员,好像也有外面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是我来之前就借出去了!”胡梅说完又补充道。
“当时借钱有哪些人在?钱是怎么借出去的,转账汇款……”
见罗秀一本正经细细问道,胡梅扑哧一笑,“哎呀,你的职业毛病又来了,我说了我不清楚,具体的问秘书长才清楚呢!”
罗秀一愣,再看所在的环境也忍不住笑了,“我也是忘了!”笑完过后,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几千万的金额又是会费,肯定不是秘书长一个人借的,只是……”罗秀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胡梅将一次性木制筷子放到罗秀面前,叹道:“是啊,我也相信这一点,只是秘书长没来上班,具体情况也就不清楚了!”
罗秀吃惊,“秘书长没来上班?”
胡梅点点头,“说是老家老父亲病了,我看就是老父亲没病秘书长也不想来了!”
罗秀沉默点头,只是咬着嘴唇叹气。
胡梅也叹气,“据说他们找秘书长谈了,要么秘书长主动辞职,不然理事会开会直接撤换掉秘书长,让秘书长辞职是为了给他留一个脸面!”
“怎么说,那些人是打定了主意?”
胡梅点头,“是啊,还是副会长级别的大老板,平常见着秘书长都是点头哈腰、称兄道弟的,一旦翻脸……”胡梅苦笑摇摇头。
人性问题罗秀无法回答,她觉得以前她都还能摆事实举证据,旁征博弈剖析一通,自从进入律师事务所,接触到各式各样的案子、当事人甚至律师,她觉得自己迷茫了,到底是自己认识太浅薄,还是社会本就是如此……她无法回答,只有保持沉默。
服务员端上来两份炒饭,罗秀和胡梅各人端个自己点的一盘,低头吃饭。
饭吃了一半,胡梅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罗秀,“对了,今天你去恒义所,谈得怎么样?”
“他们同意我过去上班,在我没有办理转所手续之前不对外办案,服从所上的安排处理内部事务!”罗秀边吃边说。
“那你什么时候过去?”
“下周一过去!我也想在去之前把手上的事务处理一下,省得以后来扯皮!”
“是啊,尤其是韦彼的那笔钱,案子都已经了结了,也该清算了!只是……”胡梅不由担心,“他们肯定不会爽快的给你的,韦彼还有聂双,少不了要扯了!”
“扯就扯吧!”罗秀叹气,一脸无可奈何,“不管怎么扯都是他们欠我,案子是我的,办案也主要是我,总之,我不欠他们!”
胡梅重重点头,“对,话要说清楚,不然不明不白的还以为是你忘恩负义,韦彼尤其是聂双那张嘴,不知道会说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罗秀点点头,认同胡梅的观点!本来心里是有底气的,但想到秘书长被逼辞职,法律服务中心不能成立,她的心情也低落起来。
下午,罗秀到世博所,却不见韦彼,她到办公室见赵倩,问道:“韦主任今天过来吗?”
韦慧慧辞职后,赵倩来办公室,接替韦慧的工作。
“韦主任出差去了?”赵倩刚来世博所,情况不熟,罗秀热心地帮助她,赵倩也很感谢罗秀,此时礼貌地说道,“你找他有事啊!”
罗秀长叹口气,“是啊,我想与他核算一下我的账务!”
“账务?”赵倩一脸不解,“你们以前有合作?”
罗秀点点头,“是的!”简要将彭玉贵案件与韦彼的合作经过说了,最后说:“案子办结这么久了,账务还没有核算过!”
“哦,那是我来之前的事情!”赵倩恍然大悟,说完又一脸奇怪地表情看罗秀,“可我看财务登记表上,没有你和他的账务啊!”
罗秀不甘愿也只好低头,“当时是登记的韦主任的名字!”
赵倩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
想到韦彼行踪不定,自己又要去恒义所上班,于是说:“赵姐,麻烦你一件事儿,如果韦主任到办公室来了,麻烦你给我电话或者短信,我……我来他不在也办不成事了!”
赵倩刚开始一脸为难,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说:“我方便就给你短信!”
赵倩是个实在人,罗秀知道并理解她,她罗秀走了,赵倩还得在世博所上班,领韦彼的工资,罗秀理解她的难处,于是说:“好的,只要告诉我就好了!”
不等赵倩给信息,第三天下午,罗秀在办公室整理卷宗归档,韦彼进办公室来了!听见韦彼与赵倩说话,罗秀心潮翻涌,反复设想着要如何对韦彼开口。
韦彼的办公室终于没有其他人了,罗秀敲了敲门进去,韦彼抬头见是罗秀,又低下头继续在桌上的一堆卷宗里写着什么?
罗秀鼓足勇气,说:“韦主任,彭玉贵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财务应该可以结算了吧?”
韦彼抬头看着罗秀,一脸迷蒙,愣怔半晌似乎才想起来罗秀在说什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边说:“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结算了吗?”
罗秀一愣随口问道,“什么时候,与谁结的?”
“聂双啊!”韦彼头也不抬,“上次你说过以后,和聂双不是就结算了吗?”
想起聂双骂她的话,罗秀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她不是来吵架的,是要处理事情的,于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怒气,沉声说:“韦主任,我的案子是与你合作,聂双是你的助理,我与她怎么结算?”
可能没想到罗秀会如此说,韦彼终于抬头看着罗秀,定定的目光中隐藏不住的怒气和不耐烦。
罗秀的心里乱跳,本能地想转身就出门,但心底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走,必须要得到答复,不然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极力抑制住乱跳的心,罗秀坦然的对视韦彼的目光。韦彼的脸微微泛红,突然一声大叫:“小赵,你过来一下!”
财务室几乎立即响起赵倩的声音,“哎”,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赵倩出现在韦彼的办公室门口,“韦主任!”
韦彼不看罗秀,直接对赵倩说道:“你通知聂双,把罗秀所有参与办理的案子做财务结算!”
赵倩啊的一声还没出口,闻言忙说:“可是……可是前面的案子我不清楚啊!”
“聂双清楚的,电脑系统有记载!”韦彼不耐烦地说道,此时韦彼的脸上、眼里、手上的动作,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耐烦。
“噢,好!”赵倩识趣地退了出去。
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事情没解决之前,罗秀不想与他翻脸,也默默的走出房门。
走出世博所,罗秀才回过神来:不对呀,他是与韦彼合作,怎么成了她和聂双对账!再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多大错,聂双是韦彼的助理,她与聂双对账也相当于与韦彼对账,但罗秀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一时她也想不出来。
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等着赵倩通知她与聂双对账。
要转所了,手上的事务还是要了结清楚。
一早,罗秀到了建材协会,办公室静悄悄的,罗秀没见着人,只见秘书长的办公室门开着。罗秀走过去,见卢敬天正在收拾东西,于是敲敲门叫道:“秘书长在忙啥呢?”
卢敬天抬头见是罗秀,“噢,罗律师啊,进来!”边说边对罗秀招手。
罗秀边走边笑,“今天办公室怎么没人了?静悄悄的!”
“都去开会了,理事大会!”卢敬天叹气。
罗秀此时才想起来胡梅告诉她,理事大会要求卢敬天辞职的事儿,此时看着卢敬天落寞的身影,顿觉尴尬,此时勉强笑道:“噢,我忘了!”
卢敬天也勉强笑道:“也没通知你吧!”
罗秀抬手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律师,不通知我也正常!可您……是秘书长啊!”
“已经不是了!”卢敬天拖长声音说道,“前天我已经交了辞职报告,不再是协会的秘书长啦!”
卢敬天坦然相告,罗秀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卢敬天也没等罗秀的回答,接着说道:“可能就要对不起罗律师了,法律服务中心的成立理事会可能通不过了!新的领导可能有新的考虑……”
罗秀早有心理准备,于是笑道:“成立不了就算了呗,反正我资历也浅、历练不够,若有更好的人来担起这块事情,那也好啊!”
卢敬天看着罗秀,愣怔住了然后苦苦一笑,摇摇头没答话。
未缓和尴尬的气氛,罗秀有意岔开话题,问道:“接下来,秘书长有什么安排啊?”
卢敬天苦笑摇摇头,长叹一声,“此处不留爷,自有去留处,就算处处都不留,我还有退休工资呢!”吃完自嘲的笑了。
罗秀也笑了,“相信以您的能力和资源,到哪儿都不会差的,说不定离开了这里,会有更好的平台呢!”
卢敬天释然一笑,“也许吧!”
罗秀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逼你辞职呢?您做的一直都很好啊!”
卢敬天撇撇嘴,苦笑道:“当初他们借款的时候,我就说让他们找律师把把关,预防风险!结果呢,现在出了事情了,反而成了我审查不严,失职!”卢敬天又气又无奈。
气氛又僵住了,罗秀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说:“秘书长,我也要转所了,恒义所!”
卢敬天愣了一下,问道:“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罗秀笑了,“就是上次发邀请函的那家,新开的!”罗秀笑还,“我也想换个环境,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天地!”
卢敬天点点头,“树挪死,人挪活,人总要往前走!小罗,要相信自己,只要你努力、认真做好一件事,相信老天不会辜负你的!”
罗秀感动点头,“谢谢您,秘书长!”
卢敬天抬了抬手,对罗秀鼓励地笑笑不语。
晚上,胡梅告诉罗秀,理事大会批准了卢敬天的辞职报告,会上选举了一位姓刘的老总做秘书长。刘秘书长特地提到,成立了专门的律师事务所为协会所有会员提供法律服务,事务所的李主任还上台讲话,表示为会员提供法律服务的决心和誓言。
胡梅气道:“那个李强在会上念的法律服务宗旨和报告,简直就是你的原版嘛,还好意思念!”
经过与卢敬天的一番谈话,罗秀的心态也平和了不少,于是笑笑说:“算了,别人有那个魄力和决心,专门成立一个事务所也是难得,对会员来说也是好事儿嘛!”
“我是为你不服,前期你做了那么多工作,连报告都是你写的,现在一下子成别人的了!”胡梅还是气愤。
罗秀一脸无可奈何,苦笑,“可能这就叫为他人做嫁衣裳吧!”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胡梅气呼呼地看着罗秀。罗秀摇摇头,“我气愤是我实力不够,被别人选择!”说完,长呼一口气,“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增强自己的实力,增加自己选择的能力和机会,那时你的气愤才有意义!”
胡梅似乎懂了,“司法考试成绩还不出来,要是通过了我也要走了,协会就是一群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干了!”
“好啊,那预祝你考试通过!”
罗秀一拍胡梅的肩膀,胡梅终于笑了,抱着罗秀的一只胳膊,头靠近罗秀肩膀,“只要司法考试过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好啊!”罗秀胸中一暖,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