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明灭于眉间，长梦枯荣在心间。
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这是皇后亲手所书，由不得你不信。”太监一见尹衍之表情不对，立马便一溜烟地的跑到了御林军的身后，“大胆尹衍之，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执迷不悟。”
天上惊雷骤起，林间狂风大作。
尹衍之面无表情地握着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坚定而执着地往前：“挡我者，杀无赦！”
执迷不悟也好，自不量力也罢。
如今他只是想去皇城，再见她一面。
问他，为什么？
尹衍之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因憋着一口怨气，才不曾从这间断不停的厮杀中倒下。
直到他进了金銮殿，看到了他曾经日思夜想的人，这才渐渐地收敛了杀气。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想同她说的话，可真真看见他人，他却仍是忍不住先红了眼眶。
“为什么？”
他开口问她，目光炽烈，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凄然。
她露于袖外的手，颤了颤，良久，才别开眼，艰难地开口，“因为，我保护不了你了。”
自从苏扬尘登基，她成为皇后，便很少见她在人前露出过什么表情，更别说是那般无可奈何的地语气。
无论何时她总是挺直了脊背，好似天底下再没有任何事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可如今，就是这样一个世人歌颂的皇后，却红着眼眶，告诉他，她保护不了他了。
要用尽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晓得，可她曾经的痛苦和挣扎他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
“你在，他们担忧；你不在，他们惶恐。你出征在外，每一仗应当耗尽了血泪，每一仗都应当无比艰难。你为了我，一直咬着牙地的在坚持，为了在这片土地生存的百姓，你舍弃了自我。你渐渐地重振军心，渐渐地让敌军溃不成军，国难时，他们觉得你应当洒热血，但太平时，他们却觉得你应当抛头颅。”她缓缓抬手，指向金銮殿的虚空。
“他们喜欢动不动就上演忠臣良民的感人戏码，总以为自己是在为江山社稷着想，却从来没有想过，是靠着谁抛洒过的热血，他们才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知道，他们不过就是担心你********之后会不会对他们进行报复，他们总是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都还振振有词地的觉得自己坚持的是正义。我砍了一个，还有一个在说，我砍了两个，就有成群的在说。衍之……咳咳喀喀……他们每个都逼我杀了你，咳……他们每个都逼我杀了你……咳咳咳……”
话到最后，苜蓿连忙捂嘴，却仍有鲜血喷溅在地，映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悲伤而绝望。
眼泪不住地往下落，他想走过去，像幼时那样抱抱她。
可刚走至她面前，四面八方便有无数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向他袭来。
若他闪躲闪，苜蓿则必死无疑。
所以，他只是在离她一步的位置，微笑而立，任凭所有伤害齐聚一身，万箭穿心。
可仅仅只有那么一步。
就只差那么一点。
他就可以拥抱她了啊……
“尹衍之！！快让开！！”
在合上眼睑眼脸前的最后一刻，他落入了苜蓿的怀抱。
她的泪，落满了他的脸。她面色苍白，让他好不心疼。
他却再没有力气，如童年时那样，抬手替她一一拭去。
他终于看到了她，就似小时候，笑意盈盈，对他说，“尹哥哥，我们去集市嘛。”
“如若从头再来我一定不会带你走那条路，那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他想。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可不可先爱上我。
那年，自发参与暗杀任务的所有大臣，都一夜暴毙于家中。
那年，大雪覆盖了京城，年轻的帝王一夜白头。
那年，苜蓿二十六岁，眼睁睁地看着尹衍之，死在了自己怀中。
那年，尹衍之二十八岁，于金銮殿前，被一早埋伏好的御林军万箭穿心，死于皇后苜蓿怀中。
夕阳如血，从此碧落黄泉，再无相见。
一片废墟之中缓缓走来一人。红衣艳烈，眉目如画。
“绾歌，他爱上你了呢！”
一扬手，一座旧城，就此埋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