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
第二日清晨,楚一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枕边有一双冰蓝的眸子在盯着自己。
她被吓了一跳。正要骂人,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和百里墨成亲了。到嘴的泼话又咽了回去。
百里墨侧卧在床框上,这副委委屈屈地模样倒是让楚一一有些于心不忍。
“你小心掉下去了!”她提醒道。
百里墨闻言,毫不客气的往她这边挤了挤。楚一一却不好意思了,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让一下,我下去先!”
她刚要动,没想到百里墨也跟着坐了起来。还动手脱起了衣服。
“你干什么?”楚一一愣住。
“别光看着,你也快脱。”
楚一一慌了,赶紧护住衣服,“你,你想干什么?大清早的别乱来啊!”
没想到百里墨却噗哧一声笑了。
“我没想干什么。这里的习俗,早上喜婆会来“查功课”,若是被她看到我们合衣而眠,假婚的事便藏不住,传到翼王那儿大小也是个欺君之罪,你自己看着办。”
楚一一半信半疑,“昨晚你不是说穿嫁衣睡才是习俗吗?”
百里墨挑挑眉,“怕你不习惯,随口胡诌的。”
百里墨故意将喜服揉作一团随意丢弃,然后拉过薄被盖住了两人仅剩的里衣。
见楚一一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我会吃了你吗?”
楚一一不答,干脆转了过去,拿颗后脑勺对着他。
百里墨无奈,只得和她朝一个方向侧躺。
正闭目养神,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楚一一的背微微一颤,百里墨拿大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轻声安抚道:“别怕,一切有我。”
然后又扬声对门外的人吆喝了一句:“进来吧。”
门口站满了探头探脑的人,喜婆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侧身入内,复又将门关了起来。
百里墨自床上坐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喜婆。
“我家娘子脸皮薄,你转过身去。”
喜婆什么世面没见过,低头喝腰的陪着笑脸,“我不看,我这就转过身去!两位就当我不存在。”
楚一一坐起。百里墨将一件准备好的衣衫披在她肩上。
“新婚的衣物各有讲究,今日你我便穿这套。”
楚一一一看,原来是配成对的衣服,类似人族的情侣套装。她点点头,用眼神和动作示意百里墨也转过身去。
百里墨直接下了床,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喜婆倒退着从地上一件一件捡起衣物,嘴角早已乐开了花。
“郎官儿,小娘子!隔壁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水,这里交给我打理就好。
卧房内有一扇连接隔壁的暗门,百里墨开门后环视了一眼,见无旁人,便让楚一一先进去,自己悄悄捏出一串咒印,将床榻弄污,方才离开。
鸟族人丁稀薄,要孕育出一个新生命非常不容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民间就有了“成亲一月,喜婆整被”的习俗。有百里墨护着,渐渐的楚一一也就习惯了这种日常。
晃眼一月过去。楚一一白天跟着大巫医研习医术,晚上就熬出各种汤药拿百里墨做实验。什么泡的、喝的、洗的、搽的都有。
百里墨对这些非常抗拒。楚一一却觉得药效非凡。
“谁说没用的,这一个月来你的毒都被压制的好好的,再没有发作过,总不是假的吧!”
面对楚一一的理直气壮,百里墨只得苦笑。心说,那是你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药!
大巫医教给楚一一的药方哪里是什么抑制毒性的良方,而是各种抑制**的方子。自己没了那方面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会毒发。只有这笨丫头才拿老狐狸当恩师。
百里墨私下里不是没有想过大巫医是在为游隼和洋鹊报仇。可看大巫医是真心喜欢楚一一的份上也就没有拆穿。可自己若是再这么吃下去难保那一天就真的废了。
思虑再三,他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往地上一铺,说:“明日起喜婆不会来了,以后我睡地上即可。”
楚一一愣在原地。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百里墨这是在和她闹分床。
“我的药就真的这么难喝吗?”说着楚一一就打算自己尝尝。
百里墨脸色一变,一把抢过了药汤,“不许乱喝,这药会让你绝育。”
楚一一回味了半天,突然结巴起来,“我……我……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不是害了你,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见楚一一急得要哭,百里墨只得安慰道:“我即然喝了便自有分寸,放心,我不会有事。”
“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还避我如蛇蝎,宁肯睡到地上去?”
百里墨无语了,他总不能说怕自己心动吧!
●被扰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百里墨和楚一一依旧同榻而眠。正如百里墨始终不愿意让楚一一知道自己夜夜遭受着“绝爱”的煎熬一样,楚一一也始终不觉得百里墨会为自己心动,会为自己毒发。
在外人看来,小两口的日子甜甜蜜蜜。百里墨宠妻远近闻名,而楚一一的温柔体贴也成了鸟族男儿娶妻的标准。
闲来无事,百里墨包揽了家中的一日三餐,也不是楚一一不愿意做饭,而是她每次好不容易求来了烧菜的机会,得以大展身手,却每每被她毁的令人无语。就像前一次,她不小心把火种落在了草垛上,要不是百里墨发现的及时,别说是一个厨房,恐怕整个别院都得给烧没了。更不用说前前一次,和再前前。那些把菜烧成木炭都是小事,反正现在百里墨是不让她进厨房了。
楚一一守在厨房门外等着端菜。百里墨却略开了她。
“太烫,我来便可,你去叫乌鸽来我们院里一起用点儿,昨日要不是他来寻我,恐怕我都不知道你会傻到跪在雨中,为我求药。”
“就他多事!”楚一一可不领情,“我等了三个月才等来这么一场大雨,好不容易在师父面前演一出苦肉计,你们就硬生生把它给毁了。你知不知道就差这么一点点,师父马上就该松口了!”
百里墨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说:“那是你烧糊涂了!大巫医早就不在房中,你还傻傻地跪着!”
“哦。”楚一一拧了拧眉,“我去问问观星殿,看看下一场大雨在什么时候。”
“你还想做什么?”
楚一一挽了挽衣袖,一脸匪气的说:“下回,我一定先把师父的房门锁上再去跪!”
“你师父出不来如何知道你跪在雨中。”
“那我就哭着喊着让他听到,我就不信他不心软!”
百里墨在楚一一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暴例子。
惹来楚一一怨恨的怒目。她还没放狠话,百里墨却抢了她的词。
“若再有下一次!”百里墨停顿了一下。
“怎样?”楚一一挑衅。
百里墨的气场一冷,一抹邪气飞入眼眸,“我会扒了你的裤子抽你一顿。”
“你敢!”楚一一更是恼羞成怒。
“不妨试试!”百里墨放下菜盘子将楚一一拽进了厨房。
楚一一提着裤子大喊:“臭流氓,你离我远一点!”
百里墨倒是没有真扒她裤子,而是隔着衣服在她屁股上抽了两巴掌。可楚一一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立马抡起拳头便要打回来。
一来两去,二人扭打成了一团。不知道是谁被绊了一下,连带着另一个一起摔在了草垛上。
毕竟力气是男人大,楚一一很快被制服的动弹不得。
见她气得要哭,百里墨心软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为我跪在雨中,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
两道眸光交错,一道气恼,一道喜悦。
百里墨的后背很快又痛湿了一片。这次他却不管不顾地问了一句:“楚一一,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楚一一心中一凛,急忙澄清道:“哪有!你胡说!”
尽管百里墨早就知道答案,可眼底的喜悦还是被遗憾取代。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楚一一能够看清自己的感情。
“绝爱”的噬心剧痛慢慢瓦解着他的理智。每次毒发都让他想要更靠近她。可靠得更近“绝爱”肆虐的更盛,就像一个躲不开的循环!
或许,是自己不想躲了呢?有道声音在百里墨的内心盘旋:如果今生只剩下后面的短短七月,难道自己还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该”与“不该”的选择上?
百里墨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笨丫头拿到了真心莲,她会不会愿意和自己成为真夫妻?
正要吻下,门外传来了一记咳嗽声。
百里墨瞬间清醒。眉峰锁出了深深的沟渠。他在做什么?
他自地上站起,伸手拉起了楚一一。见门口站着苍鸥,心情自是比刚才被打扰的那一瞬更坏了几分。
百里墨一脸不悦地问苍鸥:“何事?”
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苍鸥原来是侧对着厨房间大门的。这会儿见百里墨搭腔,便转了回来。
“百里少主!”苍鸥对百里墨抱拳作揖“家中娘子抱恙,大巫医让我找楚巫医出诊。”
三个月来,楚一一的医术精进不少,寻常的头痛脑热已经不在话下。大巫医偶尔会像现在这样,将一些病症不太严重的女眷分派给她练手。
楚一一整理好衣衫,自百里墨身后走了出来。经过百里墨身边时,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百里墨不动声色地回望。见她眉宇间不曾沾染丝毫情欲,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枫树林事件后,这是楚一一第二次见苍鸥。上一次是在两个月前苍鸥的婚礼上。
自那日百里墨出言三日后娶楚一一。苍鸥的婚事就成了翼王过不去的坎。在一番权衡后,翼王将自己的侄女——鸾凤指给了苍鸥。
据说起初苍鸥是不愿意的。奈何皇命难违。他无法驳回,只能尽量将婚期押后。后来鸾凤亲自找上了苍鸥。在一番不为人知的纠缠后,苍鸥不得不认命娶了鸾凤。
“苍鸥将军。”楚一一向苍鸥行了一礼,“鸾凤郡主的情况我已经听师父说了,我原本打算用过午饭就去府上,没想到将军先来了。不过将军可以放心,师父既然让我出诊,说明郡主的情况并不严重。你看……能否让我先吃个饭?”
楚一一对苍鸥表现出的生分,让百里墨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心中对刚才那件事慢慢释然。
苍鸥看了一眼百里墨,对楚一一说:“无妨,你先用膳,马车就在院外,我去车上等你。”
“不劳将军。”楚一一并不想单独和苍鸥相处,转而看向百里墨,“你会送我过去吧?”
百里墨微微一笑,“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