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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者不应恐惧地狱

送走沈世豪与秦长虹后,游是非回到资料室旁的小屋里。

这样的小屋在周围还有九个,与其他地下建筑不同,这些狭小的屋子与资料室和工具室连接在一起,它们拥有独立的能源系统,是避难所中的避难所。

小屋只有五平米大小,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固定在钢铁墙壁上的铁柜,柜子里放满了各种物资,应该是紧急储备物。

游是非对居住条件很满意,他把行李放下,从床下拿出铁桦木狙击枪,稍作欣赏,又拿出自己的其他东西,并把它们一一摆放在地上。

他有二象斧、复古铁桦木狙击枪、伯莱塔92F手枪、三盒狙击枪子弹和四盒手枪子弹、还有一把40厘米的军刀、两把25厘米的匕首,这两把匕首是当时在军库里拿的,他没有还回去,一是有点私心,二是做的太清高也不好,会让自己的兄弟难堪。

这些东西是游是非的全部安全感,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并没有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陌生的族群中感到安慰。

他的心确实是热的,但他的理智一直是冷的,虽然他因自己的两个朋友感到温暖,可他永远不会依赖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

游是非把安全感寄托在物质上,物质是客观的,有规律的,他不能看透人心,却能控制物质。

游是非做了一个详细的装备表,他想通过齐全的装备武装自己,以保证师父和自己的生命安全。

游是非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还需要更多的物资,但自己不能再向沈世豪他们索要了,这些物资中除了二象斧外,其它东西全都是沈世豪他们送给他的。

长安城这么大,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城中收集物资。”

游是非罗列了一份装备清单,他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便直接进城。

他归整好物品,又检查了一边装备列表,便铺床睡觉。

游是非的梦是他的精神世界,梦中的画面仿佛是永恒不变的,又好像在时刻变化。一颗炽白热烈的太阳悬挂在一座磅礴的山峰之上,山峰上既有参天的古木森林也有繁茂的花团草甸,毁灭与生机不断地交替演化。

一夜过去,游是非吃过早饭,走向大楼内的医务室。

经过几天的忙碌,基地内患者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游是非去时师父正一个人坐着。

“师父,这把手枪你拿着,留着防身用。”

游溯之大吃一惊,他接过来反复检查确认是真枪,“你是怎么搞到的?”

游是非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师父,随后他又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游是非拿出自己的清单递给师父,“师父,你看看还差些什么。”

游溯之看到清单上罗列的各种求生用品,便明白徒弟的用意,他把枪收起来,说道:“我们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秦岭里很危险,也不知隐藏着什么外星怪物,又有森林大火烧过,家是回不去了。我们在这里安心住着吧,这里有干净的住处也有干净的食物,而且你的朋友也很好。”

游是非笑着说道:“我知道,不过我先准备着,长安也不安全,万一这里的天突然黑了,突然有恐怖的陆地飓风,发生瘟疫,或者我们找到了更好的住处呢。”

游溯之欣慰的点点头,“好徒儿,长大了,既然你已有了计划,那就去做吧,以防万一也是好的,你进城里要注意安全。”

“师父,清单上的东西?”

“你决定就行,不要乱跑!”

“知道了!”

游是非回到住处,带上斧子军刀和匕首,又在腰间藏了把手枪,他看了看狙击枪,心想还是算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他不打算动用。

一切准备完毕,游是非拿着破编织袋和地图向外走去。

在庄园北大门处,秦长虹从远处跑来,他看着游是非,“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游是非回应说:“我去外面看看。”

秦长虹奇怪的看着他,“外面全是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游是非拍拍胸口,说:“我还怕死人吗?我只是想,长安这么繁华,虽然变成了废墟,但肯定还有很多好东西,我打算去收集些物资,不能一直依赖你们啊!”

秦长虹挠挠头,在他和沈世豪眼里,游是非和他师父一直都是神秘的人,秦长虹从未听到游是非说起他的过去,虽然他们三人坚定的认为彼此是生死相托的兄弟,但同样,他认为兄弟不能让兄弟因为隐私问题难堪。

他想了想,说:“行吧!以你的能力出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积攒点家当也挺好的。”

游是非松口气,摆摆手说:“那我走了。”

“你注意着点,随便转转就行了,咱兄弟,分什么你我啊!”

游是非摆摆手:“没事!没事!”

走出庄园大门,世界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入眼内尽是坍塌的建筑废墟与毁坏的车辆。

湿润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死老鼠味,昨天的大雨冲洗掉了地势高处的尘埃,在低洼处堆积成了泥潭。

游是非在废墟中走了几步,又感到大群苍蝇嗡嗡乱飞,苍蝇数量太多了,趴在游是非的衣服上,脑袋上,他一想到这些苍蝇在尸体上爬过,便浑身惊冷,连忙驱赶。

游是非狼狈地爬到废墟高处,用厚布绑住口鼻隔绝臭味。

他强撑着走了半个小时,逐渐远离了避难所的范围,附近也没有了避难所的搜寻人员。

游是非有些害怕,他看着废墟中的建筑,有的已经完全坍塌,有的还剩残垣断壁,但这些不是最恐怖的景象。

让人恐惧颤抖的,是废墟中裸露出的人类尸体。

长达十五天的腐蚀,尸体已经没有人形,要是在前天,这里可以说是尸横遍野。

但如今,这些松软的人肉,几乎都成了怪种的口粮。

于是游是非看到了废墟中散乱的带着肉丝的骨头,还有粘着头发的却没有五官的脑袋……

整座城市已经沦为地狱,一座血肉交杂的尸海。

游是非身处尸海,才意识到恐怖。

虽然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有晕呕,但他脸色苍白,精神紧绷,他的皮肤变得敏感,明明感觉很冷,身体却在一直出汗。

游是非不想退缩,他暗示自己,这是对自己的锻炼,他应该坚强起来,不能被几具尸体吓倒,他将来还要保护师父,还要去更远的地方。

他把刀子拿在手上,这样能让他感到安全。

游是非强撑着走了一个小时,周围的残楼越来越高,马路却越来越窄。

拥堵的车辆,被雨水冲洗干净的鲜艳广告牌,大街上的碎玻璃,压断的绿化带,还有更多的尸体碎块。

游是非停下,他拿出地图,顺手扯了扯上衣,湿透的背心黏在身上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地图上显示他脚下的废墟原本是一个大型商场,但现在看来,他必须另做打算了。

他只好继续向城内走。

走了很久。

在城的深处,他看到阴白的光线从天空洒下,照在寂静的废墟之城上,在视野的尽头,废墟与迷雾相连,天与地像两只布满裂痕的苍老的手,扣在一起……

那一瞬间,游是非被天地的伟力深深震撼。

他目视远方,惊叹:“这是何等力量啊!”

游是非想打开自己的精神世界与这天地沟通,但他又知道人世间的气是浑浊的,这震撼是死亡带来的震撼。这天地其实是地狱,是生灵的禁忌。

他不能因地狱的美景吸引,便投身地狱。

游是非突然明白:原来,地狱是死者的恐惧,尸体是死者的尸体。

生者可以恐惧死亡,但不应恐惧地狱。

那一瞬间,游是非不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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