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别来无恙啊。”
……
“大小姐。”
阙云鹏作为顾府内资历最老也是最受顾相倚重的总管,做事还是极有分寸的。
尽管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见到她时还算颇为恭敬。
顾明晞冲他微微颔首,而后便看向了屋中的另一人。
“薛公子,三年如一日,今日突然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此人正是昨日从锦绣坊回府途中遇到的那位薛公子,问清缘由之后,她已经知道此人是代表城南薛家前来她顾府退婚的。
昨日没有告知他真实身份,今日又刻意表现地冷淡些,就是为了与此人划清界限。
却没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再见面之时竟会是这般情形。
面前的这位薛公子仍旧如昨日初见般温润谦恭,见到她进门后,眼神也是微微一亮。
“明晞……我……我来看你了……小千很挂念你……她托我问你……最近过得可好?”
顾明晞的到来似乎冲撞了某种气场,两人之间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此刻已然荡然无存,惟余三两不平之气。
不过也不知是顾明晞今日的进门方式不对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今日见到的薛明钰与那日子在锦绣坊中见到的不太一样。
“薛公子说笑了,半月前我才见过小千一面,倒是公子,起码有三年没有来过顾府了吧。”
尽管暂时还没有想明白到底哪里和昨日不一样,但顾明晞的第六感告诉她,此话不可接。
于是干脆不留余地将话堵死。
末了,还提了句:
“你说是吧,阙总管?”
听声辨人,方才屋中的争执之人情绪如此激动,肯定少不了这阙总管,顾明晞便猜测他八成是站在她这边的。
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
没成想……
“小姐说的极是,什么城南薛家,也就只有一位薛小姐可以看得过去了,其他人都是些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没人比我们小姐更清楚了,薛公子你就算再不问世事也该有些自知之明才是。为了夫人,老夫也不想完全将两家的脸撕破,你若是再敢缠着我们小姐就莫要怪顾府和靖安军的人对你不客气了……”
“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
顾明晞听阙总管说到第一句的时候还觉得颇有道理地点了点头,但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她的确不喜欢薛家的人没错,可后面这些又是什么鬼?
什么夫人?什么靖安军?
如今府中的夫人难道不只柳氏一个?
还有那靖安军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她?
顾明晞蹙着眉打断了阙总管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望着他的眼神也从赞同转为了不解。
阙云鹏作为府里的大总管,断不至于为了一个没权没势的薛家公子就口出狂言。
那就是确有其事了,难道这府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眼睁睁看着薛明钰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
顾明晞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阙云鹏见两人的脸色如此,悄咪咪地挪了两步到顾明晞身边附耳道:
“大小姐莫怪,在下刚才之言也是不得已,老爷交代过我,午时开宴前定要让这位死心,老爷好将小姐与薛公子婚约作废之事告知诸位大人……”
在听到婚约作废时,顾明晞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薛明钰。
此刻他的脸上仍是一片青白交替,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真是可怜。
虽然顾明晞也未曾想到他昨日说要来退婚竟是骗她的,实际上并不想放弃。
但,奈何她想快点让这件事结束。
“既然是爹爹的安排,那就听阙总管的。”
既是为了达成同一个目的,她自然乐见其成。
只是……可惜这么一位翩翩佳公子今日要受此辱了。
顾明晞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不懂情爱,也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感情有多深厚,她只知道,她并不是他所执着追求的那个人就是了。
……
从那间屋子出来的时候,薛明钰的眼神之中满是挣扎,似是不甘心接受这一切,但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看得顾明晞差点就心软了。
不过好在,阙总管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也是顺利地把他送走了。
“大小姐,今日多有打扰。老爷听说了昨日的事,便知您在此,特意吩咐小的为您另则一处宅院暂住,您看,百合园旁的慕南轩如何?”
顾明晞本想说不用了,住在这里也挺好的,等以后萧然居重建好了她再搬回去就是了。
但在听到慕南轩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一闪而逝一张柔和中藏着深深恨意的脸,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我没问题,阙总管放心安排就是了。”
这个人既然会在这种特定的场合下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定有它的道理。
好奇心驱使着她想要去一探究竟,便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还有……”
瞧着阙总管欲言又止的模样,顾明晞停下脚步回头好奇地望着他。
“还有什么?阙总管但说无妨。”
“沁夫人邀请您辰时过园一叙……据说,王大人、陆大人家的夫人小姐也会来……大小姐,务必小心。”
顾明晞从阙总管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丝担心的时候就知道这几位夫人恐怕来者不善。
难得的是,在这府中除了燕儿竟然还会有人对她存有善意。
“多谢阙总管提醒,我会的。”
坚定地点了点头,顾明晞转过身的时候,眼里的不解和疑惑已然消失得荡然无存。
自从上次夜归的事不了了之后,她就知道柳如沁不会善罢甘休,这不,又给她找到机会了。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尽管至今为止顾明晞仍然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将她视作仇敌。
女人的恨意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黑夜中,百鬼夜行,有人狂欢不已,有人黯然神伤,有人蒙着双眼前行,有人满目疮痍却仍旧心若明镜……
……
慕南轩中。
蒙着半边脸的独眼老奴手中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柄看上去年代就颇为久远的刻刀,独自一人坐在一颗老树下边乘凉边摆弄着手中的木雕。
如果不是耳畔不停飘落的枯叶,恐怕都要有人以为这是一幅静止的画面了。
这种静谧一直持续到一个身穿奴仆服饰的年轻男子边撸着袖子,边拿了两把破笤帚朝他扔了过去,十分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老独孤,你怎么还在刻那些没用的玩意?快点过来把屋子收拾好,过了今日,这里就是大小姐名下的宅院了,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知道吗?还不快过来干活?!”
那名叫老独孤的人闻言手里的活一滞,刻着的那枚木雕直接从手里滑了下来。
“小姐……是你吗?我终于等到您了……”
凛冽的寒风中,独眼老奴一人在院中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