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烛光里,窄小的雨伞下,齐璟洲背着十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十三眼眶微涩,他完全没有想到,齐璟洲会在这样的深更半夜里冒雨出来找他;会不顾身份的在他面前弯下腰来背他。虽然齐璟洲同他说过他们是朋友,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相信,齐璟洲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侍卫,下人。
十三很是动容,他伏在齐璟洲的肩头,轻声道:“谢谢公子。”
齐璟洲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有点懊悔自己刚刚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冷冰冰的说:“不用谢。这山上就咱们两个人,就得要互相照顾。要不然,你瘸了,我还得伺候你。”
十三无语。这人明明就是关心自己,还要说得这么别扭。
回到了他们的小院子,十三先进屋把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换了下来,用木盆泡着,又给自己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出来吃饭。”齐璟洲的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
十三推门走了出去,齐璟洲双手抱胸,已经在饭桌前坐着了。桌上也已经摆好了碗筷。十三坐到对面,齐璟洲立刻板着脸扭过头,一副永不低头的样子。
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十三就仿佛看到了齐璟洲做好饭,等自己回来一起吃的样子。今夜齐璟洲真的带给他太多感动。不过瞧齐璟洲还在生气,十三只好无奈又可怜巴巴的盯着他瞧,声音也可怜兮兮的,“公子,对不起。”
齐璟洲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齐璟洲道,“你不爱惜的是你自己的身体,跟我有什么关系。”
十三道:“我知道公子是关心我,我已经重新上药包扎过了。公子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齐璟洲这才闷闷的“哼”了一声,道:“都又累又晚的了,虽然饭菜都凉了,就凑合吃吧。”
十三见齐璟洲这便面色如常,好像已经消气了,不由得在心里暗想:这就不生气了?居然这么好哄的嘛。
齐璟洲的手艺一般,远不如十三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放了这么久更是影响味道,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不过十三是因为嘴刁,齐璟洲则是因为心里装了事。
对他来说,不管十三做的菜再香辣可口,自己做的再寡谈无味,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但是今天却不行,他心里的那件事没处理,是怎么也吃不下饭。
“你的脚伤怎么样?”
十三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之前跟在将军身边,比这严重一百倍的伤都受过。照样能跑能跳的跟敌人拼命。”他又观齐璟洲面色黑了下去,忙挠挠头道:“不过,大概,还是得修养三五天才能好。”
齐璟洲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犹豫着开口:“说起来阿乐,她马上要成亲了。”
十三惊喜道:“真的啊?将军的确早该成家了。将军这么英伦潇洒,英明神武,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才能配得上将军。”
“正君是中书侍郎赵姈淑大人的幼子,前两年才回了滇城的,我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哦~~”十三点点头,又突然疑惑的问道,“咦,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齐璟洲放下手中的筷子,端正坐姿,道:“我今日下午收到了左将军与我写的信,她在心里告诉我的。陛下已经为阿乐下旨赐婚了,正君,两位侧君还有一位儒夫,都在六日后过门。”
十三高兴的道:“这是将军的喜事啊。公子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齐璟洲凝重的看着十三,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就是,阿乐成亲之日,我可不可以去看一看?”
齐璟洲见十三面色讶异,急道:“我只在她们吉服游街的时候看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十三放下碗筷,犹豫道:“可是公子,倘若你被见过你的人看到,那将军为你所做的一切谋划就全都白费了。”还会连累数不清的人。
“那日街上虽人多眼杂,但几乎都是百姓,认得我的人按理都应在阿乐府里等待新人。不会有人认出我的。”齐璟洲恳求的看着十三,“求你。我们父君早逝,阿乐是我唯一一个一父同胞的妹妹。我只想亲眼看着她娶亲,想看一眼她的夫君。那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十三看着齐璟洲落寞的样子,心想:其实他完全不用同我商量的,他是主人,要做什么吩咐一声自己当然得照做。可他把我当成朋友才会在乎我的看法,在他眼里我们是平等的。我真的能拒绝他吗?
十三思虑半响,终于做了决定,“好吧。我答应你,但到时候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行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身份。”
齐璟洲高兴的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去看阿乐。”
十三看着又有了胃口正低头扒饭的齐璟洲,嘴角漾出一抹微笑。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宠溺,也没发觉自己一直遵守的规则在齐璟洲面前全都土崩瓦解。
这四天里都是齐璟洲去砍柴,十三劈柴。齐璟洲去河边洗菜,给十三搬个板凳切菜炒菜。没过几天,十三的脚就结痂了。等到他们出发去滇城的那一天,十三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因为路程遥远,为了到滇城还能修整准备一下,两人决定提前一天出发。
第五天,天刚蒙蒙亮。齐璟洲和十三就起床收拾好了。不过因为只有十三来时骑的一匹马,他们只好先共骑一匹。
身后那个人的双臂虚虚环绕着自己,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背脊。齐璟洲这些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了,第一次觉得是那么的安心,那么的放松。
现在的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安全感。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我才能无所畏惧地面对外面的疾风骤雨。
他们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傍晚到达了滇城城外的驿站。十三开了两间上房,把钥匙给了齐璟洲,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