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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雪的下面是春天

一场雪,纷纷扬扬,将本已有些绿意的大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136号盐井,也笼罩在一片白色苍茫之中。

大伟站在井前的空地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抱怨道,这鬼天气,明明都已是春天了,啷个又下雪了嘛?

得了,忍着点吧,山里的气候就这样!林师傅递过来一个工具箱,望望远处的雪地,你还是去巡管吧,这气温一升一降的,很容易爆管。我去泵房看看。

大伟极不情愿地挎上工具箱,磨磨蹭蹭地向着管道走去。管道上,已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如白色巨蟒,匍匐在天地间。说实话,大伟并不喜欢这儿,自己一名牌大学毕业生,竟被管人事的那个小老头大笔一挥,就到了这鸟都不拉屎的蛮荒之地。要不是母亲的坚持,自己或许早已离开这里了。

生活在这里的人,犹如与世隔绝一般,常会被这漫长的孤独时光弄得神情恍惚。于是,喝酒、打牌、讲荤笑话,成了他们消磨时光的最好方式。大伟总感到,自己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大伟踩着积雪,咯吱咯吱,雪地上,一串脚印,歪歪扭扭。阵阵彻骨的寒意,直往领子里钻,大伟紧了紧衣服,缩着脖子,顺着输卤管道,往前走。忽然,一串零乱的脚印,挡在了他面前。脚印很小,亲亲密密,从山崖这边,往小树林的方向蜿蜒而去。看样子,是什么小动物留下的,而且还不只一只。大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动物,大雪天会来光顾这连鸟儿都不愿飞过的地方。

大伟沿着那串脚印,一直到了那片小树林。雪后的树林,静谧安然,一丝风都没有。大伟放轻脚步,生怕惊落了那些歇在树上的积雪。忽然,一阵沙沙声,从不远处传来,大伟忙躲在一棵树后,伸长了脖子,循声望去。却见一只野兔,狠命地刨着地上的积雪,旁边是几只小野兔,蔫蔫地盯着那只野兔。不一会儿,就刨出了巴掌大的地方,嫩嫩的青草就钻了出来。小野兔们凑上去,贪婪地啃着那些青草,而那只野兔又换了个地方,继续刨。大伟明白了,这是一群饥饿的野兔,兔妈妈带着她的宝宝出来觅食。

大伟弯下腰,将地上的积雪一点点地刨拢,一片绿绿的青草就在大伟的脚下不断延伸。大伟的出现,惊吓了正吃草的野兔,它们一下就跑开了,却又舍不下那一丛嫩草,就那么远远地看着。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大伟伸直腰,回头便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奇怪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件羽绒服。

妈,你怎么来了?这山高路远的,又下了雪,路多不好走!大伟跑过去,接过羽绒服。

今早起来,看下雪了,上次回家,你把冬装全带回来了,妈怕你冷着,就又给你送来了。孩子,你刚才在那干什么?母亲边说边给大伟套上羽

绒服。

那些野兔饿坏了,我帮它们把雪刨开。你猜,刨开这些积雪,我看到了什么?大伟说。

母亲看了看那一片被雪压弯了的青草,笑了,是青草吧?

大伟摇摇头,兴奋地说,不是,我看到春天,我看到了雪的下面藏着春天!

母亲愣了一下,继而又不住地点头,嗯,是春天!孩子,你能看到春天,妈妈就知道,有些事,你一定是想明白了。

大伟沉默了。母亲又继续说,有件事,你别怪妈。单位把你分到这艰苦的地方来,是妈的主意,在你去单位报到前几天,妈去找过你们单位的领导。

大伟看着自己的母亲,有些不相信,哪个当妈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工作,好前途,你怎么会这样毁我的人生呢?

母亲看着有些急的大伟说,你别急,妈这也是为你好。从小你都是最优秀的,只是你的优秀,已经冲昏了你的头脑,你已经变得不可一世了。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妈是怕你以后经不起一点的风浪,遇事爱钻牛角尖,这样会害你一生的。

沉默良久,大伟抱住了自己的母亲说,妈,你这样做,或许……是对的。尽管对我来说,太残忍了点。但我知道,雪是藏不住春天的!

几只野兔,吃饱了,在草地上欢快地打滚。大伟看着它们,诸多心事,已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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