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时间我变得忧郁,我拥有锦衣玉食,我希望自己能有个孩子,我希望我们能看着他成长。你还是对我很好,即使被替换的药物不寒不烈,在没有任何症状的异样下,剥夺了我成为母亲的能力。
时间过去一年,在那个春天我们相依看着满宅院的繁华灿烂,看着鸟语花香中的生机勃发。不自觉我的手抚住我的腹部,我把持住了我的潸然泪下,甚至带着愉悦的微笑对你说:“娶个小,我有个姐妹,我们还可以有孩子。”
你没有回答,缓缓将我揽入你的胸口,听着你心里一声一声的心跳。你透过衣物摩挲着我的肩膀,你告诉我:“不许这么说,从此以后都不许。”我们毕竟从年幼相处到而立之年,已经过了十几年,你看穿了我字句里的每一个细节。
“我们说好执手一生。”莞尔一笑,仿佛让我看见年少的你,看见月光入湖面,看见一丛绿叶的青翠,听见水滴落的叮咚。原来你深入官场,也能有这么澄澈诚挚的时候。
“我们说好的,怎么可以还有别人。”你的食指按住我的嘴,你知道我有无数种说法,不过是为了你能有个孩子找个借口。但是你问:“我们曾说过的话,是不是只是说说而已?”你的目光灼灼,瞳仁犹如沉入水中的璧玉,你要我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需要兑现的。
“我会让你好好的。”你在参加乡试前对我说过,还有好大一通话,时至如今我深刻的明白,那些抱负那些理想从来不是年少轻狂,从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一个深沉的夜,太安静所以让你只是稍微提高一分的声音回荡在夜晚。
你曾这么说过,我想你会尽可能对我好。并不是才识过人的你,拥有一个没有人相信的能力,你能在别人睡着时候潜入别人的梦中,所以往往在押的犯人只是度过一个夜晚,你就能知道所有的细节。所以你的仕途之路有点太轻松,毕竟你能潜入别人的心里,官场的城府根本拿你没有办法。
而这个能力随着使用的增多,发现梦中的细节越来越精致,发现梦境越来越清晰。以至于,你能够看见过去,你发现能够与之交流,你发现能够改变。同时,伴随着浓烈的不详。但是你安慰着自己,只要改变一点点,一点一点就足够了。
5注定
你前往了我们的过去,你成功了。在那次风寒抓药之前,你收到一封放在你房间的匿名信,根据当中所提供的线索,官府派人突然调查了我们前去抓药的那家医馆,发现医馆管事有一笔来路不明的财富……
所以我的女从前去抓的药没有被临时更改,也就没有了莫名的流产,没有了医官不敢让我听到的话,没有好久的郁郁寡欢。我们顺利产下一个孩子,我们为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你前来祝福的同僚踏破官宅的门槛。你还是对我说,你认为只有看着我的笑靥如花时候才有资格说:“我会让你好好的。”当然我不会发现当中的不同。
而仅仅在满一周岁后,我们刚刚过完孩子的生日,你临时出去处理一点公事,我一同前去。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宅邸被谁闯入,所有在宅院的侍从只是被打昏,身体再没有其他的伤害。也就没有人知道在昏迷以后,这一个时辰里我们的孩子是怎么失踪的。
整个宅院都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显然已经被劫走,我瘫软的姿态犹如轰然倒塌的建筑,我已经很用力,但是情绪终究崩溃,你听着我放开的哭声,听着我一声一声叫着孩子的乳名。这就像一下一下敲着你的心,你所说的让我好好的,终没能实现。
你动用了所有的人力,全城发出通缉令。你手下的捕快签下军令状,承诺会在两个月的时间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还要迅速,只花了半个月就发现了踪迹,只是事情在败露以后,无处可逃的歹人提前溺死了只有一周岁的孩子。
你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告诉我这个劫案的来龙去脉,而我不仅仅泪眼如注,在后来的时间接受不了现实,一次一次问你:“什么时候带孩子回来?什么时候抓到劫匪?”
这个时候你看着我双目离散没有神光,是我在伤痛中开始丧失神志。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的,这些话已经不能被实现。但你还是想试一试,你怎么可以让我不清醒地,这般地活着。这次你潜入梦中,回到事情发生以前,让时间里的另外一个自己彻查所有的卷宗,尤其注意被罢官的贵族,让所有的阴谋都被规避,让所有的诡计都死在萌芽阶段。
你又一次成功了。我们的孩子健康长大,从第一次抬头,到第一次执笔,再到第一次跨马扬鞭,我们的孩子逐渐长大成人。在你的小心呵护下,没有出现过任何阴险的计谋。做了一万种准备,你还是会认为那一天会到来,那个时候你伤痛不能自已,面露难色的你按住胸口,让侍从拍打着你,但你还是感觉呼吸困难。
不同于在一旁的我,你拥有我同程度的难受,但你没有惊讶。过去的时间不久,我的精神崩塌,我总是问你:“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你再次潜入梦中。你每次成功背后,就会发生一次意外,我们的孩子在春游的策马奔腾中摔下马磕到石头上。在街头小巷遇到亡命的歹人,仅仅为了一两银子,这群亡命之徒就取人性命。在酒店简单吃着饭,却遇到纨绔子弟带上一大群人斗殴,而这帮人手中的器械又太不长眼。
而悲痛的我精神会失常,你会听到正二品的医官面露难色听着你描述我的症状,然后告诉告诉你,应另请良医。或者你会在突然安静的早上,已经发现我自缢在自己的房间。或者你想尽办法让我处在安全的环境,但是稍微放下注意力,我已经服下剧毒的砒霜。你眼睁睁看着我丧失了气息,你一次一次为我办理丧事。
6宿命
那是漫天的白雪,那是身披白色的众人,在这一场素色当中,众人的吊唁已经听过许多次,你的精神已经感受过许多次,你的疼痛比所有在场加起来还重。你决定,再尝试一次。
你在睡梦中潜入过去,并不是在我死去这悲剧发生前遏制住一个危险,你所改变的事情是我服下打胎药之前,没有让自己在床头收到一封突然的匿名信。那么我服下那一方药,那么我们的孩子没能出生坠地,那么我们再无可能身为父母。
这场伤痛漫长,花了五年的时间,我服用了五年的药物,才让精神颓丧的我重现光泽。在那漫长的时间里,你许多次亲自为我喂我喝药,有许多次我突然抄起你手中的碗就摔在地上,惊得在场的侍从不明所以得跪下请求饶恕。也有许多次你擦去我打翻汤药溅到我面容的汁水,这是我对自己的愤怒,是不可以接受不能为你生下一个孩子的事实。你许多次听完我的倾诉,安慰我:“都没有关系。”
“只要你好好的,就足够了。”你每次这样说都会把我拥入胸口,手臂的力量给我切实的关爱,在这样一场悲剧中,你知道我是最大的受害者,你做过的努力太多,现在想要的,只求我能好好的。只愿我们回归平静,相依相伴度过静谧的时间。
只要在清晨我能为你煮一碗梨花露,为你搅拌到最舒适的温度。能在秋风瑟瑟的夜晚,我为思虑着这世界的你,披上一件大衣。你看着我颇具姿态的一颦一蹙,看着我健康平安的一举一动,你莞尔一笑,只说两个字:“挺好。”
我感受不到你的不同,体会不到你思虑是什么,只是应和的一声嗯。你感觉我们就这样安静着相伴,直到年老体衰,直到老态龙钟,你就感觉挺好。即使圣上莫名的一个怀疑,一个旨意让你贬为平民。即使你的仕途之路已经走尽,再无可能一展胸中的抱负。即使我们被迫搬离众人簇拥的官宅,为了一口饭我们躬耕陇亩。
你执笔的手在水田里栽着秧,动作不那么熟稔,你的身躯虽然单薄但也不至于不能劳作。那是你第一次下地干活,你面容的微笑,你的身影让我看不到任何悲天悯人。我们生于富贵,也能安于平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你,告诉我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